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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治城"還是"治人"? 城中村:治不了的城市"潰瘍"?
2018-01-16 09:41:54 來源: 半月談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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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原標題:新時代,如何善治城中村

  編者按:

  一邊是現代化的摩天大廈,一邊是低矮雜亂的城中村——在每一個城市,幾乎都能看到這樣魔幻的場景。這好像是兩個平行的世界,各有各的生存邏輯。在許多人看來,城中村好像是城市的傷疤,環境不好、治安較差、安全隱患突出……然而在另一些人,尤其是城市的外來者看來,城中村或許沒有那么糟糕,這里有廉價的居住空間,有與收入匹配的服務產業,有親友老鄉等社會資源,為他們在城市謀生或真正邁進城市,提供了一個夠得著的平臺或起點。

  一座城市要有活力,要能成長,必須是包容的。在我國這樣一個城鄉二元體制轉軌、數億農民變市民的快速城鎮化過程中,城中村自有其存在的歷史原因和現實需求。然而,城中村的問題也是真實存在的,亟須進行善治——沒有人應該生活在污水橫流和提心吊膽的環境中。城市總有低收入人群,總有外來者和農民工,政府部門需要給他們提供基本的棲身之所和公共服務,這是新時代城市治理的題中應有之義。

  棠下村(2016年8月10日攝)是廣州市天河區東部一個城中村,也是廣州市最大的城中村

  “家”住城中村:光鮮城市另一面

  作為經濟(ji)發展(zhan)的高地,城(cheng)(cheng)市(shi),尤其是大城(cheng)(cheng)市(shi),吸引大量外來(lai)人(ren)口(kou)遷入(ru);而(er)城(cheng)(cheng)中村(cun),則成為他(ta)(ta)們(men)(men)進(jin)入(ru)城(cheng)(cheng)市(shi)的主(zhu)要聚居地。剛畢業(ye)的大學生、進(jin)城(cheng)(cheng)農民工、生活(huo)服務業(ye)從業(ye)者(zhe)、小商販等聚居于此,“到大城(cheng)(cheng)市(shi)闖(chuang)闖(chuang)”,成為他(ta)(ta)們(men)(men)最(zui)初(chu)的動(dong)力。城(cheng)(cheng)中村(cun),既給他(ta)(ta)們(men)(men)帶來(lai)機會和希望(wang),也向他(ta)(ta)們(men)(men)展(zhan)示(shi)著光鮮城(cheng)(cheng)市(shi)里(li),混亂與殘(can)酷的另一面。

  落腳城市,尋找機會之地

  北京市通(tong)州區(qu)北門口(kou)(kou)村毗鄰南六(liu)環馬駒橋(qiao)和京滬高速交叉(cha)口(kou)(kou),交通(tong)便(bian)利,又(you)與亦莊(zhuang)經濟開發(fa)區(qu)隔(ge)河相(xiang)望,聚集了大量外(wai)來人口(kou)(kou)。

  居(ju)住、生活的(de)低(di)成(cheng)本是不(bu)少外來(lai)人口(kou)(kou)選擇城中村的(de)原因。28歲的(de)申先(xian)生畢業于(yu)西安(an)一所大學,在亦莊一家工(gong)廠(chang)工(gong)作,月(yue)(yue)薪過萬元(yuan),他(ta)和妻(qi)子(zi)住在北(bei)門口(kou)(kou)村集體土(tu)地上建設的(de)一所公(gong)寓里(li)。“我(wo)和媳婦(fu)達(da)成(cheng)共識,我(wo)們不(bu)在北(bei)京(jing)消費,艱苦3年,攢夠房子(zi)的(de)錢就回老家。”申先(xian)生告訴(su)半月(yue)(yue)談記者(zhe),他(ta)們夫(fu)妻(qi)倆選擇住700元(yuan)的(de)城中村公(gong)寓就是為了攢錢。

  麻雀雖小,五臟俱全。作為相對(dui)獨立的地理單元(yuan),城中村雖然基礎設(she)施(shi)落后、居住環(huan)境較差,但(dan)功能相對(dui)齊全、生活相對(dui)便(bian)利(li),受到眾多外來者的青(qing)睞(lai)。武漢(han)的華安(an)里社區就是(shi)其中之一。

  走進(jin)華安里社區,藥(yao)店、百貨、五(wu)金(jin)、餐飲、診(zhen)所、澡堂、幼兒園、美(mei)容美(mei)發、各類維(wei)修店等應有盡有。人們幾乎不用走出這個小區,就可以(yi)滿(man)足生活所需。事實上,他們也很少出去。

  “來(lai)這里(li)(li)后,還沒去(qu)外面(mian)大(da)(da)商(shang)場逛過(guo)。每個月只有(you)發工資(zi)的(de)時候,才出(chu)社(she)區到外面(mian)的(de)銀行把錢存下(xia)來(lai)。”52歲的(de)豐連華從湖(hu)北漢川(chuan)農村走出(chu)來(lai),現在社(she)區里(li)(li)一家餐館打工,他的(de)兒子和老婆也都在社(she)區里(li)(li)的(de)服裝(zhuang)廠干活。“有(you)個住(zhu)的(de)地方就行了,外面(mian)那(nei)些高樓大(da)(da)廈(sha)跟我沒關系。”

  城(cheng)(cheng)中村(cun)因其(qi)歷(li)史,復合(he)著(zhu)城(cheng)(cheng)與村(cun)的雙重屬性,初入城(cheng)(cheng)市(shi)之人很容易在(zai)此遇見熟悉(xi)的生(sheng)活場景和久違的鄉土溫暖。在(zai)武漢一個城(cheng)(cheng)中村(cun), 50歲的湖(hu)北孝感人老(lao)五以為(wei)半(ban)月談記者是從農村(cun)來城(cheng)(cheng)市(shi)找工作(zuo)的,一再(zai)推薦(jian)先(xian)到(dao)物流(liu)行業打工,“一步一步來,一開始目標不要定得太(tai)高”。

  河北來的老(lao)趙夫婦在北京市大興區求賢村開了(le)一家便民(min)超市。因為(wei)價格公道、服務態度好,小超市深受村民(min)喜愛,也得到村委(wei)會的支持。走進(jin)店里,整整齊(qi)齊(qi)的貨(huo)架上(shang)擺滿各種商(shang)品。平(ping)常,老(lao)趙夫婦與顧客總會寒暄(xuan)幾句,小店充滿“人情味”。

  從某種意義上說(shuo),城中(zhong)村中(zhong)每天發生的(de)這些生活圖景,就如同外(wai)鄉人(ren)在(zai)大城市的(de)“精神(shen)之巢”。游(you)走其間(jian),一份呵(he)護能讓(rang)他們(men)逐漸面對陌(mo)生、適應(ying)陌(mo)生。

  “沒人真正愿意住在這里”

  張儀村(cun)位于北京西五環附近,本地(di)村(cun)民基本都上樓了(le),留(liu)下村(cun)西北角一大片工(gong)業(ye)大院類型的平(ping)房(fang)(fang)區。2005年起,這(zhe)里逐(zhu)漸成(cheng)為群租房(fang)(fang)聚集地(di),大街(jie)上可(ke)以聽到各地(di)的口音。平(ping)房(fang)(fang)區中間有一條400米(mi)長無(wu)名(ming)小(xiao)道,兩(liang)旁商鋪林(lin)立(li),儼然一條繁華的商業(ye)街(jie)。劉(liu)大姐說,這(zhe)里最多的時候得有上萬人。

  劉(liu)大(da)姐來自河南信陽,她和丈(zhang)夫到(dao)這里已經(jing)8年(nian)了(le)。他們居住在一間15平(ping)方米的(de)房間里,平(ping)常做飯就在走道上。夫妻(qi)倆的(de)工(gong)作(zuo)比較穩定,丈(zhang)夫在附近的(de)建材批(pi)發(fa)市場跑運輸,她在不遠的(de)一棟寫字樓做保潔。“走一批(pi)來一批(pi),來一批(pi)又走一批(pi),沒(mei)人真正愿意住在這里。”

  “不(bu)通天然氣和暖氣,做飯自己買(mai)罐裝氣,取暖靠電(dian)熱毯。”劉大姐(jie)說,冬天水管都會(hui)上(shang)凍,她的丈(zhang)夫因為長期跑(pao)運(yun)輸勞累(lei),再(zai)加上(shang)住的房(fang)間陰暗潮濕(shi),這兩年老是腰酸背痛(tong)。2017年上(shang)半年,這里開始治理,她準備2018年陪丈(zhang)夫回老家好好療(liao)養。

  重慶幾江(jiang)街道(dao)小(xiao)西門社(she)(she)區60歲居民(min)鄧龍(long)代說,如今社(she)(she)區一(yi)半是老職工(gong),一(yi)半是進(jin)城(cheng)的農民(min)。為了孩(hai)子(zi)讀(du)書,很多進(jin)城(cheng)的農民(min)不得不在(zai)(zai)這(zhe)(zhe)里(li)租房。自己之所以住在(zai)(zai)這(zhe)(zhe)里(li),是因(yin)為對這(zhe)(zhe)個(ge)地方有感情,從小(xiao)就在(zai)(zai)這(zhe)(zhe)里(li)生活。孩(hai)子(zi)畢業(ye)后,也不愿回(hui)來。“人往高處走,水往低處流嘛!”

  城中(zhong)村基本是自我管(guan)理(li),相(xiang)關部門對(dui)城中(zhong)村的(de)態度,也是只要不出(chu)大問(wen)題就可以。長(chang)此以往,城中(zhong)村積累的(de)問(wen)題也就非一日之(zhi)寒(han)。

  首先(xian)是(shi)環境臟亂差(cha)。半月談(tan)記者采訪的不(bu)少城中村(cun),道路(lu)失修,一下雨(yu)就積水,路(lu)面泥濘(ning)不(bu)堪;垃圾隨(sui)意傾倒,夏天蒼(cang)蠅亂飛(fei),耗子亂鉆(zhan),臭氣熏天;共(gong)(gong)用公共(gong)(gong)廁(ce)所,但一般缺乏維護,如廁(ce)常(chang)連(lian)立足(zu)之(zhi)地都沒有;“牛皮癬”廣告隨(sui)處可見(jian),層層疊疊,讓人不(bu)勝其煩(fan)。

  其次是(shi)安全(quan)隱(yin)患大。城中村房屋建(jian)設具有很大的自(zi)發性與盲(mang)目(mu)性,缺少規劃,見縫插針,不(bu)(bu)少地方(fang)消防車根(gen)本進不(bu)(bu)去;電(dian)線老化、私搭亂接,使(shi)用簡易煤爐(lu)取暖(nuan),居住密(mi)度太高,過道塞滿雜物(wu)等,給公共(gong)安全(quan)帶來極大風險(xian)。

  在武漢華安里社區出租房(fang)集中的(de)(de)(de)區域,半月談記者(zhe)看到,本(ben)就不寬的(de)(de)(de)道(dao)路兩(liang)邊樓挨著樓,都(dou)(dou)蓋(gai)(gai)了五(wu)六層,有的(de)(de)(de)樓頂還用鋼(gang)架結構加蓋(gai)(gai)了一兩(liang)層。里面的(de)(de)(de)住戶(hu)說,加蓋(gai)(gai)就是為了拆遷的(de)(de)(de)時候能多要些賠償款(kuan)。“為什(shen)么(me)政府不拆掉?”“家(jia)家(jia)戶(hu)戶(hu)都(dou)(dou)加蓋(gai)(gai),哪拆得過來?拆的(de)(de)(de)成本(ben)也高。”

  此外,一些城中(zhong)村還(huan)成為犯罪高發(fa)(fa)地。重(zhong)慶(qing)幾江街(jie)道南門社區(qu)黨委書(shu)記(ji)唐倩告訴半(ban)月談記(ji)者,南門社區(qu)改(gai)造以(yi)前,轄區(qu)內小(xiao)偷小(xiao)摸很(hen)(hen)多,人(ren)員很(hen)(hen)雜,搶劫、吸毒(du)現(xian)象時有(you)發(fa)(fa)生(sheng)。

  治不了的城市“潰瘍”?

  總(zong)體而言,城(cheng)(cheng)(cheng)(cheng)中(zhong)村(cun)是(shi)(shi)一(yi)個低調的(de)存(cun)在。直到(dao)發(fa)生(sheng)大案(an)或者慘劇,人們(men)才(cai)發(fa)現,城(cheng)(cheng)(cheng)(cheng)中(zhong)村(cun)并未遠(yuan)去(qu),問題(ti)依然嚴重。對許多城(cheng)(cheng)(cheng)(cheng)市管(guan)理者來說,城(cheng)(cheng)(cheng)(cheng)中(zhong)村(cun)仿佛是(shi)(shi)城(cheng)(cheng)(cheng)(cheng)市的(de)“潰(kui)瘍(yang)”,常(chang)常(chang)是(shi)(shi)這里(li)(li)整(zheng)治了(le),那(nei)里(li)(li)又(you)冒(mao)頭;這里(li)(li)清(qing)理了(le),那(nei)里(li)(li)又(you)聚集。

  我國特殊(shu)的(de)城鄉二元結構是城中(zhong)村形成(cheng)(cheng)的(de)重要原因(yin)。隨(sui)著城市(shi)(shi)(shi)快速擴張,不(bu)少(shao)城市(shi)(shi)(shi)周邊村民的(de)耕地(di)幾乎(hu)被(bei)全部征用,村落里的(de)宅基地(di)或集體建(jian)設用地(di)被(bei)保留,但受限于土地(di)性質,難以得到(dao)市(shi)(shi)(shi)場(chang)化改造(zao)。再加(jia)上拆遷安置成(cheng)(cheng)本高,城市(shi)(shi)(shi)發展不(bu)得不(bu)繞著走(zou),最終形成(cheng)(cheng)了城中(zhong)村。

  許(xu)多問題(ti)也由此產生。北京工業大學社會學系(xi)教授李君(jun)甫(fu)說,道路、水電、天然氣(qi)、暖通、環衛、治(zhi)安等(deng)城市公共(gong)服(fu)務難以覆(fu)蓋城中村(cun)(cun),主要是因為(wei)市政不管(guan),這些(xie)問題(ti)只(zhi)能由村(cun)(cun)集(ji)(ji)體自己解(jie)決。然而(er),村(cun)(cun)集(ji)(ji)體建設(she)(she)的(de)基礎設(she)(she)施標準低,維(wei)護投入(ru)少,公共(gong)服(fu)務極度(du)匱乏,直接造成城中村(cun)(cun)的(de)臟(zang)亂差。半月(yue)談記(ji)者注(zhu)意(yi)到,在一些(xie)破舊的(de)城中村(cun)(cun),除(chu)了通水通電,幾乎(hu)難以獲(huo)得其他(ta)公共(gong)服(fu)務。

  治理難,實際上很(hen)(hen)大程度來源于政策(ce)不(bu)足。云(yun)南大學社會工作研究所所長向榮認為(wei),當下很(hen)(hen)多政策(ce)還是把(ba)流動(dong)人口看成是被(bei)管理的對象。在(zai)公(gong)共服務方面(mian),很(hen)(hen)多街道和居委會都(dou)以地方財(cai)政主要(yao)服務戶籍(ji)居民為(wei)由(you),把(ba)流動(dong)人口排(pai)除(chu)在(zai)外,加劇流動(dong)人口的疏離(li)和抗(kang)拒(ju)。

  除了城(cheng)鄉二元體(ti)制的掣肘,城(cheng)中村錯綜復雜的利益關系(xi),也增加了治理的難度(du)。

  城(cheng)中(zhong)村嵌入城(cheng)市之中(zhong),隨著(zhu)城(cheng)市發展,其土地(di)增值幅度巨大,村里聚集產業(ye)眾多,雖然(ran)多以低(di)端服(fu)務業(ye)為(wei)主,但收益(yi)很好(hao),與所在街道也有千絲萬縷的聯系(xi)。同時,許多城(cheng)中(zhong)村外來人口規模不斷增長(chang),城(cheng)中(zhong)村的社會結構、利(li)益(yi)結構、需求結構日趨(qu)分化,治(zhi)理更需技巧(qiao)和資源(yuan)。

  因此,許多城市管理者對(dui)城中(zhong)(zhong)(zhong)村(cun)的(de)問(wen)題得(de)過(guo)且過(guo),害怕去捅這個馬蜂窩。一位政府工作(zuo)人員告(gao)訴半月談(tan)記(ji)者,在(zai)城中(zhong)(zhong)(zhong)村(cun)改(gai)造(zao)的(de)過(guo)程(cheng)中(zhong)(zhong)(zhong),存在(zai)可能(neng)誘發(fa)不穩定的(de)因素,主要集中(zhong)(zhong)(zhong)在(zai)村(cun)集體經濟組(zu)織改(gai)制中(zhong)(zhong)(zhong)的(de)資產分配(pei)和改(gai)造(zao)中(zhong)(zhong)(zhong)涉及的(de)房屋拆(chai)遷(qian)安置,“不到萬不得(de)已,一般不動”。(記(ji)者 張超 侯文坤 韓振 黃浩苑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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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糾錯】 責任編輯: 聶晨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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