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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▲包扎得爾牧區衛生院的四位巡診醫生,從左至右依次是阿斯哈提、賽山、張紅英和葉力夏提(2017年12月20日攝)。本報記者江文耀攝

　　每次平安完成巡診,醫生們內心都充滿了感恩。一路上的危險如此真切、近在眼前——翻越第一座達坂喬拉客蘇時,一只滾落山崖的褐牛就凍僵在馬道旁的積雪中,折斷的脖子和前腿曾涌出的鮮血劃出一條長約百米的垂直血痕

　　“牧區的醫患關系與其他地方有些不同。牧民們在最需要醫生的時候,我們來了,所以從一開始,他們心里就對我們充滿了感激。這和大城市病人去找醫生看病時的關系有些不同”

　　歲(sui)末(mo)年初的(de)瓊(qiong)庫什臺牧業村(cun)陽光明(ming)媚,云杉環抱,皚皚白雪上銀光閃(shan)閃(shan),遠處雪峰高聳。小村(cun)東頭的(de)一(yi)片開闊地上,包(bao)扎(zha)得(de)爾牧區(qu)衛(wei)生院的(de)醫生們(men)麻利地將(jiang)藥品裝進標有(you)紅十字的(de)馬(ma)褡褳(lian)里,扶正馬(ma)鞍、收(shou)緊馬(ma)肚帶,出發在即。

　　從瓊庫(ku)什臺(tai)牧(mu)業村騎馬(ma)向(xiang)南進入松林不過半小(xiao)時,再無(wu)信號網絡,外面的(de)世界被(bei)松林雪峰(feng)阻隔。頂酷寒、翻達(da)坂、攀崖壁(bi)、穿深(shen)澗、蹚(tang)冰(bing)河,等待這(zhe)支巡診隊的(de)是(shi)險絕新疆伊犁(li)河谷的(de)“魔鬼山道(dao)”,以及(ji)深(shen)山里的(de)5000多(duo)位牧(mu)民。

　　馬道上的巡診隊

　　從瓊(qiong)庫什臺牧業村向(xiang)南進入包扎得(de)爾只能(neng)騎馬(ma)。

　　院(yuan)長葉力夏提(ti)那匹高大(da)的(de)棗(zao)紅馬邁著碎花(hua)步走(zou)在隊伍最前(qian)面(mian),張(zhang)紅英緊隨其后,阿斯(si)哈提(ti)和賽山交替著殿后。

　　山上的馬(ma)道只有A4紙寬(kuan)。陽(yang)坡上,馬(ma)蹄騰(teng)起(qi)塵土遮(zhe)擋著視(shi)線,陰坡全是堅(jian)硬的冰雪路面。大量碎石(shi)和(he)(he)堅(jian)冰暗(an)藏于(yu)積雪和(he)(he)雜草中,馬(ma)匹隨(sui)時有一滑(hua)失蹄的可能。

　　走(zou)在這(zhe)樣(yang)的路上,牧民都知(zhi)道一(yi)條保命金律:相信馬(ma),馬(ma)比人(ren)靠譜得多。

　　“嚓、嚓、嚓、嚓……”這是馬(ma)(ma)掌(zhang)(zhang)刺(ci)入冰面時發出的聲(sheng)音。進山前,醫生(sheng)們給(gei)馬(ma)(ma)全釘(ding)上了裝有鐵釘(ding)的馬(ma)(ma)掌(zhang)(zhang),讓馬(ma)(ma)在行走時獲得更好的抓地效果。

　　每當(dang)醫生(sheng)們走(zou)在懸(xuan)(xuan)崖(ya)邊(bian)的馬(ma)道(dao)時,這(zhe)“嚓嚓”聲就(jiu)愈發(fa)清晰,因為懸(xuan)(xuan)崖(ya)一側便是縱深千米的峽谷,任何(he)人都不(bu)敢講話。

　　這趟上山前(qian),山里(li)晴(qing)天居多,馬(ma)掌(zhang)足以應付少(shao)雪的(de)(de)道路。倘使在豐雪的(de)(de)年份(fen)進山,馬(ma)掌(zhang)幾根釘(ding)子里(li)中空的(de)(de)區域(yu)就(jiu)會(hui)被雪填塞滿,原本尖利的(de)(de)馬(ma)掌(zhang)最終變成瓷實(shi)的(de)(de)雪球。為此,醫生們必(bi)須走一會(hui)兒就(jiu)停下來清理一次馬(ma)掌(zhang)。

　　在(zai)平均海拔超過2500米(mi)的(de)(de)包扎得(de)爾山(shan)區,懸崖上的(de)(de)馬道(dao)一側是(shi)嶙峋的(de)(de)山(shan)體(ti),另(ling)一側就是(shi)萬丈深(shen)淵。

　　有一回,葉力夏(xia)提和一位牧民一同過一座山(shan)崖,坡陡彎急(ji),他(ta)要求下馬(ma)(ma)走路(lu)(lu)通過,但同行(xing)的牧民告訴他(ta):“你知道嗎?生活在這(zhe)的少婦(fu)甚(shen)至(zhi)抱(bao)著(zhu)嬰兒騎(qi)馬(ma)(ma)從(cong)這(zhe)條路(lu)(lu)走過。怕,也得過。”葉力夏(xia)提只好咬咬牙,繼續騎(qi)馬(ma)(ma)上山(shan)。

　　“我(wo)是(shi)閉著眼(yan)(yan)睛走過那段懸崖的(de),我(wo)想,如果當(dang)時我(wo)睜開了眼(yan)(yan),一定(ding)會摔(shuai)下去。”這位13歲時就在草(cao)原上策馬奔(ben)騰的(de)哈薩克族漢子一臉無奈(nai)地說。

　　巡(xun)診路上,醫(yi)生們(men)至(zhi)少要翻越三座平均海(hai)拔近4000米(mi)的達坂,這被他們(men)稱為三道(dao)“鬼門關”。

　　“駕(jia)!駕(jia)!駕(jia)!駕(jia)!……”這是醫生騎(qi)馬攀爬斜度(du)在70-80度(du)的達坂(ban)時發出(chu)的吶(na)喊。此時,大家腳尖穩踩馬鐙,重(zhong)心向前壓去,把馬韁(jiang)和馬鬃一并牢牢抓在手里。

　　遇到一段陡坡(po)接一段緩坡(po)的(de)上坡(po)道時,醫生(sheng)們會依次通(tong)過,前一個人(ren)加速沖(chong)到緩坡(po)后,下一個人(ren)再策馬向(xiang)陡坡(po)奔去,快速通(tong)過為的(de)是馬掌能(neng)更有力地釘住冰面；

　　遇(yu)到(dao)連(lian)續上(shang)坡(po)路段,原先一(yi)(yi)鼓作氣的沖鋒就難(nan)以為繼(ji)了,只能步(bu)步(bu)為營,一(yi)(yi)步(bu)一(yi)(yi)挪。那時,醫生(sheng)們的命運都(dou)綁(bang)在了一(yi)(yi)起(qi)——走在前列的任何一(yi)(yi)匹馬失蹄(ti),都(dou)會引發“多(duo)米諾骨牌(pai)”可怕的效應。

　　張紅英的(de)馬(ma)背技藝并不差(cha),但她的(de)馬(ma)褡褳一左一右裝的(de)東西(xi)重量不平衡,導致(zhi)馬(ma)鞍略朝(chao)一側(ce)斜去,這讓馬(ma)背上的(de)她非常(chang)不安。

　　跟在后面的賽山大聲喊著(zhu)張(zhang)紅英的名(ming)字,讓她拽緊馬(ma)韁繩。陡峭的懸崖上(shang),一隊人馬(ma)被迫停下來。每個人都面色凝(ning)重,緊緊拽住韁繩,控(kong)制(zhi)慌亂的馬(ma)不要亂了隊形,否(fou)則極有(you)可能(neng)出現馬(ma)匹沖撞(zhuang)而(er)導致人馬(ma)墜崖的險情。

　　連續的翻山越嶺,讓馬(ma)垂下了脖頸,不住地大口喘(chuan)氣。汗浸(jin)濕了馬(ma)身(shen),馬(ma)毛結成了一縷縷的冰凌(ling)。一有(you)機會,馬(ma)便扒幾口路邊的雪解渴(ke),嚼幾把(ba)野草(cao)頂餓。醫生們看著(zhu)既心疼,又擔憂(you)。

　　根據經驗,即便有沿途牧民的盡(jin)心善待和(he)醫生(sheng)自帶玉米飼料加(jia)餐,一匹馬巡診一趟仍會失掉三(san)四十公(gong)斤的體重。

　　每(mei)次(ci)平安(an)完(wan)成(cheng)巡診,醫(yi)生們內心都充滿了感恩。一(yi)路上的(de)危險(xian)都是(shi)如此真切、近(jin)在眼前(qian)——翻越第一(yi)座達坂喬拉客蘇時,一(yi)只滾落山崖(ya)的(de)褐(he)牛(niu)就凍僵在馬道旁的(de)積雪中(zhong),折斷的(de)脖子(zi)和前(qian)腿曾涌(yong)出的(de)鮮血(xue)劃(hua)出一(yi)條長約百米的(de)垂(chui)直血(xue)痕。

　　過(guo)去十(shi)余年間,就在這座(zuo)陰晴無定的(de)冰(bing)達坂上(shang),由于突遭風(feng)雪而被困凍死的(de)有名有姓(xing)的(de)牧民就超(chao)過(guo)3人,失足摔死的(de)牲(sheng)畜不計其(qi)數(shu)。

　　牧區流(liu)傳著這樣(yang)一則軼(yi)聞:一位縣領(ling)導(dao)多年前騎(qi)馬進包扎得(de)爾,感慨,“這里的(de)路簡直是‘魔鬼之路’‘天譴之路’!”

　　縣(xian)政府并(bing)沒(mei)有對“魔鬼之(zhi)路”坐視不管。20年(nian)前,時任副縣(xian)長阿尤西曾帶領100多名牧民在包扎得爾炸石修路,在陡崖上開鑿馬道(dao),但(dan)由于資(zi)金短缺、施工(gong)困難,時至今日,“馬道(dao)全靠踩”的(de)窘境依然沒(mei)有得到(dao)徹底(di)改觀。

　　“冬窩子”里的衛生院

　　包扎得(de)爾牧區(qu)衛生院(yuan)建在“冬窩子”里。

　　在(zai)新疆,少(shao)數民族牧民依舊(jiu)保留著游牧的傳統,根據牧草(cao)(cao)的生(sheng)長(chang)狀況,每年在(zai)春秋草(cao)(cao)場(chang)(chang)(chang)、夏草(cao)(cao)場(chang)(chang)(chang)和冬草(cao)(cao)場(chang)(chang)(chang)間轉場(chang)(chang)(chang)遷徙。位于(yu)伊(yi)犁哈(ha)薩克自治州特克斯縣南部的包扎(zha)得爾(er)就屬(shu)于(yu)冬草(cao)(cao)場(chang)(chang)(chang),牧民習慣稱之為(wei)“冬窩子”。

　　在哈(ha)薩克語中,包扎(zha)得(de)爾(er)意為“栗色山谷(gu)”。當(dang)地(di)冬(dong)季(ji)(ji)里,栗色的牧(mu)(mu)草漫山遍野(ye)。包扎(zha)得(de)爾(er)總面積超過2200平方(fang)公里,冬(dong)季(ji)(ji)光照充足、牧(mu)(mu)草茂盛,是天(tian)山西部最(zui)理(li)想的游牧(mu)(mu)地(di)。

　　據當地畜(chu)牧(mu)部門統計,每年9月(yue)到(dao)10月(yue),數以(yi)千計的(de)牧(mu)民以(yi)及30余萬頭牲畜(chu)會進入(ru)包扎(zha)得爾,直(zhi)到(dao)次年3月(yue)轉出。

　　不過,沒有(you)供電、沒有(you)通訊、沒有(you)網絡、沒有(you)標準(zhun)牧道——包扎(zha)得爾(er)至今仍是“四無”地區。

　　包扎得爾(er)衛(wei)生院(yuan)的成立(li)正是(shi)基于(yu)深山牧民(min)出山難、看病難的現實。

　　曾在巡診(zhen)路上墜馬致殘的老院長斯馬胡(hu)勒(le)回憶,上世紀六七十(shi)年代,全縣70%至80%的牧民(min)冬季都要去(qu)包(bao)扎得爾(er),“但那(nei)里沒有醫(yi)療保(bao)障,像闌(lan)尾(wei)炎(yan)這(zhe)樣(yang)普通的病都能造成許(xu)多人(ren)死亡。由于山高路險,人(ren)在那(nei)死了也運不出來,只能埋在大山里。”

　　因此,老(lao)百姓請求縣里在包扎得(de)爾成立衛生院。

　　“1978年(nian)10月20日,牧區衛(wei)生(sheng)院(yuan)正式成立。”葉力(li)夏提(ti)記得非常(chang)清楚,因(yin)為那天也(ye)是他的(de)生(sheng)日,“當(dang)時的(de)衛(wei)生(sheng)院(yuan)共有6名醫生(sheng),這(zhe)些年(nian)也(ye)來了(le)(le)不少醫生(sheng),但很多(duo)參加(jia)一次巡(xun)診后就辭職了(le)(le),所以(yi)直到(dao)今天也(ye)不過增(zeng)加(jia)了(le)(le)兩名……”

　　牧區(qu)衛(wei)生院(yuan)在包扎得爾山區(qu)共設有5個衛(wei)生室,主要建在牧業(ye)村(cun)村(cun)部所在地。

　　所(suo)謂“衛生(sheng)室(shi)”,不(bu)過是幾(ji)間卯榫結(jie)構的木(mu)屋(wu)。向陽一(yi)側的外墻上斜靠(kao)著幾(ji)塊太陽能電(dian)池板,屋(wu)內擺著一(yi)張辦公桌、幾(ji)張病床,配有(you)依靠(kao)柴油機驅動(dong)的醫療(liao)設備心電(dian)圖、便攜式(shi)B超(chao)機等。

　　醫(yi)生(sheng)(sheng)到包扎得爾(er)(er)巡(xun)診一趟的周期(qi)在(zai)10天(tian)到20天(tian)。牧(mu)區衛生(sheng)(sheng)院一個冬天(tian)至(zhi)少要進山三趟,才能勉強把包扎得爾(er)(er)大(da)部分牧(mu)點走一遍。由于衛生(sheng)(sheng)院有(you)4個衛生(sheng)(sheng)室冬季(ji)需醫(yi)生(sheng)(sheng)在(zai)崗(gang),每趟可進山巡(xun)診的醫(yi)生(sheng)(sheng)最多(duo)4人(ren)。

　　這次(ci)進(jin)山,巡(xun)診(zhen)(zhen)的醫(yi)生們都是(shi)老搭檔——3年(nian)前從(cong)縣衛生局(ju)重返衛生院后(hou),葉力夏(xia)提就年(nian)年(nian)參(can)與巡(xun)診(zhen)(zhen),沒有斷(duan)過(guo)。張紅英(ying)參(can)加過(guo)5年(nian)冬(dong)季巡(xun)診(zhen)(zhen),生于包(bao)扎得爾的賽(sai)山已連(lian)續巡(xun)診(zhen)(zhen)16年(nian),就連(lian)阿斯哈提也(ye)是(shi)第二年(nian)進(jin)山了。

　　四人進山,一人一馬。

　　“馬都是(shi)衛生(sheng)院的(de),但‘有編制無口糧(liang)’。”葉(xie)力夏提說,衛生(sheng)院可以出(chu)錢(qian)買馬,但無養(yang)馬經費。夏天(tian),一匹(pi)馬的(de)飼料費是(shi)100元/月(yue),冬(dong)天(tian)則高達300元/月(yue)。

　　為節省開支,葉(xie)力夏提決定把馬寄養在牧民家,巡診時再要回來用。這么做的(de)代價是5年(nian)后(hou),馬就歸(gui)飼養它的(de)牧民所(suo)有(you)了。

　　“這也是沒辦法(fa)的辦法(fa),這買(mai)賣(mai)并不(bu)虧,5年連續進山消(xiao)耗馬(ma)力,馬(ma)馱(tuo)不(bu)動重(zhong)物也就進不(bu)了山了。”

　　有(you)同事曾提醒(xing)他(ta),這樣處置“國(guo)有(you)資產”不合適(shi),萬一有(you)人來查,有(you)背(bei)處分的(de)可能。葉力(li)夏提有(you)些慍怒地打斷對方:“除了咱們,哪個(ge)單位還(huan)在用馬?!不這么做,馬吃(chi)什么?實在不行(xing),我就(jiu)帶他(ta)進山走一趟!”

　　深山里脆弱的生命

　　包(bao)扎得爾的牧民在(zai)陡峭的懸(xuan)崖轉場、在(zai)孤(gu)寂的山嶺安家、在(zai)多狼的山谷牧羊,他們寂寞、清貧,卻無比堅韌(ren)、頑強、樂觀(guan)。

　　但(dan)與世隔絕(jue)的深山里,生命有(you)時是無助脆(cui)弱的。

　　巡診第(di)3天,醫生們趕在(zai)太(tai)陽落(luo)山前抵達(da)科克蘇河北岸的(de)(de)群山中一處名叫阿克塔斯(哈薩克語白石頭(tou))的(de)(de)牧(mu)點(dian)。在(zai)牧(mu)羊犬(quan)陣(zhen)陣(zhen)的(de)(de)吠叫聲中,四人騎馬走近(jin)一幢建在(zai)山崖(ya)上的(de)(de)木(mu)屋。

　　包扎得爾牧(mu)(mu)區(qu)內最年(nian)長的(de)牧(mu)(mu)民、61歲的(de)阿賈克拜(bai)爾穿(chuan)著一身整齊(qi)的(de)灰色中山(shan)裝早已等在那里。見(jian)醫生的(de)馬過(guo)來,他快步迎了上去。葉力夏提趕忙勒韁(jiang),從馬上一躍而下,一邊(bian)用哈薩(sa)克語問候著,一邊(bian)緊握住老人的(de)手。

　　“院長,我真(zhen)想親你(ni)一下,可我個(ge)子矮,夠不上。”阿賈(jia)克拜(bai)爾望著身高1米88的葉力夏提,如(ru)此濃(nong)烈地傳達著對巡(xun)診醫(yi)生們的敬(jing)重(zhong)與感激。

　　別以為深(shen)山閉塞,消息都長了(le)翅膀。

　　分散在各條溝里牧(mu)羊的牧(mu)民一(yi)旦發現(xian)醫生進山(shan),就(jiu)會(hui)大聲喊著告訴另一(yi)個山(shan)頭的牧(mu)羊人,那聲音如(ru)同歌唱(chang)。

　　巡診醫生進山(shan)的(de)消息早已傳進更遠的(de)山(shan)、更深(shen)的(de)谷。

　　除了主人(ren)阿賈(jia)克(ke)拜爾,一起(qi)迎(ying)接醫(yi)生(sheng)們的還(huan)有距此2-3小時馬程(cheng)的鄰居沙吾(wu)列、努爾泰等四五人(ren)。他們有的需要醫(yi)生(sheng)看病送(song)藥,提早(zao)趕到白石(shi)頭是(shi)想讓醫(yi)生(sheng)少跑(pao)路(lu)；有的只是(shi)想來看看醫(yi)生(sheng)們,并(bing)無(wu)其他需求(qiu)。

　　阿賈克拜爾(er)在包(bao)扎得爾(er)放牧半個世紀,親歷過不少由疾病(bing)引發的(de)苦痛。

　　2006年冬天,妻子沙(sha)燕病重,阿(a)賈(jia)克(ke)拜爾(er)和(he)三名鄰(lin)居(ju)送病妻出山,卻被突如其(qi)來的暴風雪(xue)困在(zai)(zai)海(hai)拔(ba)近4000米的達坂上。4匹馬止步不前(qian),阿(a)賈(jia)克(ke)拜爾(er)急(ji)哭了,他和(he)鄰(lin)居(ju)們找來一(yi)塊(kuai)毛氈(zhan),把妻子裹在(zai)(zai)里面,拖(tuo)著往(wang)前(qian)走。

　　雪沒膝蓋(gai),他們趕了6天路才(cai)到達(da)醫院(yuan),腳腫得脫不了鞋,只能用剪刀拆開。

　　妻子平安了,老漢返回達坂(ban)尋馬。茫(mang)茫(mang)雪坡上,只剩3匹枯瘦(shou)的馬和(he)一具馬尸。

　　燃燒的(de)枯木在爐膛中發出(chu)嗶嗶剝剝的(de)聲音,淡(dan)淡(dan)的(de)奶香和(he)竄出(chu)的(de)青煙氤氳(yun)在安靜(jing)的(de)屋內。

　　女主人沙燕把炸得(de)金(jin)黃的包爾扎克(ke)(一(yi)種油炸面食)堆滿了達斯塔爾汗(類似(si)餐布),又給客(ke)人們端來一(yi)碗碗熱(re)奶(nai)茶。另一(yi)間屋子里,主人為貴(gui)客(ke)已(yi)燉(dun)下風(feng)干肉。

　　阿(a)賈(jia)克拜爾(er)的回憶讓(rang)鄰座的賽山想起了(le)兒(er)時在牧區生活(huo)的日子。

　　生于1975年(nian)的賽山(shan)很小(xiao)便隨(sui)家人來到(dao)包(bao)扎得爾一處名為“紅石頭”的放牧點(dian)。年(nian)幼的他見過(guo)許多人因病、因傷無(wu)法得到(dao)救治,只能眼睜(zheng)睜(zheng)死(si)在深(shen)山(shan)里。

　　高中畢(bi)業后,他果斷報考伊寧(ning)市衛(wei)校(xiao),選擇成為(wei)一名醫生。

　　“當時,和我一起到衛校學醫的(de)人里,還(huan)有兩個也是(shi)包扎(zha)得爾長大(da)的(de)。畢業后,他倆都留(liu)在城里沒(mei)有回來……”

　　肉端(duan)了(le)上來,阿賈克拜爾閃(shan)到(dao)另一間屋子(zi),翻(fan)出一瓶包裝完(wan)好的白酒和(he)一個酒杯。“你們(men)辛苦了(le),少喝點御(yu)(yu)御(yu)(yu)寒、暖(nuan)暖(nuan)身子(zi)!”

　　幾(ji)巡酒下肚,女主人沙燕、遠到的鄰居們爭相引吭高歌。這些(xie)歌曲有歌唱(chang)百靈鳥的,也有歌唱(chang)爬(pa)地(di)松的,都是包扎得(de)爾當地(di)民謠。

　　“我也為(wei)大家唱一(yi)首歌(ge),《科克蘇(su)河》,既是代表醫(yi)生感謝(xie)主人(ren)的(de)招待,也作為(wei)包扎得爾人(ren)感謝(xie)我的(de)同事(shi)們。”臉已微微泛(fan)紅的(de)賽山主動請纓,獻歌(ge)一(yi)首。

　　“在包扎得(de)爾的(de)冬窩子/五個月的(de)時(shi)間/我(wo)沒(mei)有任何人可(ke)以(yi)傾(qing)訴(su)/只有一顆心(xin)絕望地困在山里/淌著(zhu)淚水思念(nian)著(zhu)你(ni)!”

　　屋內(nei),爐火尚未驅(qu)散體表的(de)寒(han)冷,可(ke)歌(ge)聲已(yi)溫暖了所有人的(de)心。

　　屋外,夜色深沉,群星璀(cui)璨。

　　“最后一道防線”

　　“我們是守(shou)護牧民健康的最后一道防線……”關(guan)于(yu)工作的重要性,講(jiang)話(hua)從不(bu)文縐縐的葉力夏(xia)提最愛(ai)使用這(zhe)句比喻。

　　在(zai)包扎得爾,牧民保留的(de)部分生(sheng)活(huo)習慣、面臨的(de)一些生(sheng)活(huo)環(huan)境并不利于身體健康。

　　比(bi)如,人們(men)為抵御嚴寒喜(xi)飲燙茶(cha),這往(wang)(wang)往(wang)(wang)傷害(hai)了他們(men)的(de)食(shi)道；飲食(shi)又以肉食(shi)、面食(shi)為主,幾乎吃(chi)不(bu)到蔬菜,導致牧民的(de)維生素攝入量遠遠不(bu)夠人體需要；數九寒天里鑿冰汲水(shui),讓許多(duo)牧民都患上了關節炎。

　　針對牧區現狀,醫(yi)生(sheng)們把巡診工(gong)作的(de)重心(xin)放在(zai)了三件事上——送藥、看病、宣(xuan)講國家的(de)醫(yi)療政(zheng)策。

　　醫生們進山(shan)巡診(zhen)一(yi)趟(tang)通(tong)常要發掉近600盒(瓶)50種類(lei)別(bie)的藥(yao)品。賽山(shan)對牧(mu)民情況最熟悉,總能(neng)準(zhun)確又迅速(su)地把合適(shi)種類(lei)和數量的藥(yao)發到需要的牧(mu)民手中。

　　“這(zhe)是小兒感冒顆(ke)粒(li),那個是阿莫西林。記住,止痛(tong)藥不(bu)能和(he)其他(ta)藥混(hun)在(zai)一起吃……”賽山一邊叮囑,一邊掏(tao)出筆,用哈薩(sa)克語在(zai)藥盒(he)背(bei)面標注上用法、用量和(he)注意(yi)事項(xiang)。

　　這趟進(jin)山,醫生(sheng)們(men)診療得最多(duo)的(de)是孕婦。聽說(shuo)醫生(sheng)借宿在(zai)牧民轉移點霍納哈,一名(ming)懷孕5個月(yue)的(de)年輕(qing)媳婦坐著簡易索道從科克(ke)蘇河對岸趕來。最近,她(ta)總(zong)會(hui)在(zai)半夜肚子疼,想請醫生(sheng)盡(jin)快為她(ta)“孕檢”。

　　張紅英把她喊進里(li)屋,用(yong)聽診(zhen)器和簡易血壓儀(yi)等為她進行常規檢查后,探摸孕婦的腹(fu)部,查看(kan)胎兒大(da)小(xiao)和成長(chang)情況。

　　“不能再干重活了,你(ni)是(shi)初(chu)孕,一定要(yao)小心(xin)(xin),不舒服就立(li)即下(xia)山!”張紅英的哈薩克語并(bing)不標準,但女人聽出了她語氣中(zhong)的生氣和(he)關(guan)心(xin)(xin)。

　　“最近吃了就吐,但胃口(kou)還行。”女人說。

　　“這里(li)本(ben)來食物就單一,吐了也得吃!”張紅英雖然說話嚴厲,但心里(li)其實(shi)很難受,“都(dou)是女人(ren),看(kan)著(zhu)心疼。”

　　43歲的張(zhang)紅英為牧(mu)(mu)區30多個孩(hai)子接(jie)生,按哈薩克(ke)族(zu)風俗,她(ta)是孩(hai)子們的“臍帶媽(ma)媽(ma)”。10多年(nian)前,她(ta)曾半夜進山(shan)(shan)到牧(mu)(mu)民家接(jie)生,結果(guo)產婦家中連張(zhang)干凈的衛生紙都(dou)沒(mei)有,只(zhi)能(neng)用一(yi)大團羊毛代(dai)替,“現在政策好了,宣傳也到位,女(nv)人(ren)們都(dou)是下山(shan)(shan)住院生孩(hai)子。”

　　如(ru)果(guo)遇到(dao)哪(na)個(ge)牧點的(de)牧民非常集(ji)中,醫生們便會舉行一次宣講(jiang)活(huo)動。宣講(jiang)的(de)內容主要是新型(xing)農村合作醫療等。

　　熟稔國家(jia)政策(ce)的葉力夏提站在羊圈旁,用最(zui)通俗的語言一遍(bian)遍(bian)向大家(jia)解釋為什么(me)要參加居(ju)民(min)醫保(bao)、為什么(me)住院分(fen)娩更(geng)好。不(bu)多(duo)的幾位牧(mu)民(min)席地而(er)坐,聽(ting)得認(ren)真(zhen)仔細。除非家(jia)里有特殊情況,牧(mu)民(min)們通常都會按醫生們交代的去做。

　　對(dui)醫生(sheng)的(de)話,大家深信不疑。

　　阿斯(si)哈提還不(bu)具備全科醫(yi)師的(de)本領,只能給大家打(da)打(da)下手(shou),但他特有成就感(gan)。“牧區的(de)醫(yi)患關(guan)系與其(qi)他地(di)方有些不(bu)同。牧民們(men)(men)在最需要醫(yi)生的(de)時候,我(wo)們(men)(men)來了,所以從一開始,他們(men)(men)心里就對我(wo)們(men)(men)充(chong)滿了感(gan)激(ji)。這和大城市(shi)病人去找(zhao)醫(yi)生看病時的(de)關(guan)系有些不(bu)同。”

　　不過,現狀并不能令葉力夏(xia)提滿意。擔任(ren)院長以來,他一(yi)直力推(tui)巡診制度化,確保醫生巡到位、診到家。

　　“巡(xun)診并不(bu)科學(xue),一(yi)次巡(xun)診周期太長,一(yi)個(ge)月最多來一(yi)次。更好的方式是(shi)在冬窩子里面再(zai)建4到(dao)6座衛生(sheng)室,每座衛生(sheng)室配有3名醫生(sheng),設AB崗。這樣,大部分牧(mu)民只花半天馬程就(jiu)可以實現就(jiu)近就(jiu)醫。”

　　不(bu)過,衛生(sheng)院要招一名醫生(sheng)非常難。不(bu)少人來了(le),又想各種辦法調走。

　　葉力夏(xia)提說:“我能理解他們,沒法照(zhao)顧家里(li)、休(xiu)息時間(jian)太少、工資低……無論如何,我們還(huan)是要(yao)巡下去(qu)!”

　　藏在巡診大夫心里的秘密

　　牧(mu)民常(chang)說:“包扎得爾(er)是(shi)藏不住人的。”意思是(shi)你(ni)是(shi)什么樣(yang)的人,來這山里走一(yi)遭便會被看得清清楚(chu)楚(chu)。

　　不(bu)過,藏在醫生們心里(li)的秘密卻是牧民們看不(bu)到(dao)的。

　　巡診路上,年(nian)輕的阿(a)斯哈提(ti)很少用手機(ji)拍攝包扎得爾里面(mian)的照片。

　　偶爾,他(ta)會在(zai)(zai)一(yi)些條件較好的(de)牧民家里(li)(li)拍幾張(zhang)室內(nei)照片(pian)。但關于山里(li)(li)的(de)達(da)坂、冰河(he)和深澗的(de)圖片(pian),從(cong)未出現(xian)在(zai)(zai)他(ta)的(de)手機(ji)里(li)(li)。

　　阿斯哈提這么做,是不(bu)想讓妻子沙力瑪知道他的工作環境——一個真(zhen)正(zheng)的包(bao)扎得爾(er)。

　　阿(a)斯哈提和(he)沙力瑪都來自齊勒(le)烏(wu)澤克鎮一個農業村,那(nei)里距離包扎(zha)得(de)爾直線(xian)距離超過(guo)70公里,村里的人只是聽(ting)說過(guo)包扎(zha)得(de)爾路險,但鮮有人真(zhen)正去過(guo)。

　　2016年秋天,阿(a)斯哈提正式到包(bao)扎(zha)得爾衛(wei)生院工作(zuo)(zuo),并且要參與冬季巡診。沙力瑪心里難過,很想問他“能不去嗎(ma)?”可最終還(huan)是選(xuan)擇支持男(nan)朋友的工作(zuo)(zuo)。

　　為安撫(fu)沙(sha)力(li)瑪,第一趟巡診歸(gui)來后的阿斯哈(ha)提(ti)謊稱進山(shan)馬道已被大幅拓寬,早不(bu)像外(wai)人傳言那樣(yang)危險(xian)。他還拿出在牧民家(jia)拍攝的照片(pian),證(zheng)明(ming)山(shan)里的工作環境并不(bu)差。

　　作為巡診隊里年(nian)齡最長的(de)(de)(de)人,張紅英(ying)(ying)很(hen)少給同事們添麻煩。但此番進(jin)山(shan),她著實把(ba)大家嚇了一跳(tiao)。進(jin)山(shan)第4天(tian)凌晨3點,睡在墻邊(bian)的(de)(de)(de)張紅英(ying)(ying)突然發出一陣急促(cu)的(de)(de)(de)呼(hu)吸聲,隨后陷入昏迷。

　　賽(sai)山趕忙給(gei)她服用復(fu)方丹參滴丸等(deng)急救藥品,七(qi)八分鐘后,張紅英才從昏迷狀(zhuang)態慢(man)慢(man)蘇醒。

　　張紅(hong)(hong)英說,她(ta)(ta)自己也(ye)弄不清到底是(shi)因(yin)(yin)為(wei)勞累,還(huan)是(shi)因(yin)(yin)為(wei)缺氧(yang)才會出現這(zhe)種問(wen)題,但張紅(hong)(hong)英清楚(chu)記得卻(que)沒(mei)有說的(de)是(shi),她(ta)(ta)一(yi)度不想從那種混沌的(de)狀(zhuang)態中(zhong)醒(xing)過來。

　　去年,丈夫(fu)的(de)病逝重(zhong)重(zhong)地(di)打(da)(da)擊了(le)這個堅強的(de)女(nv)人。她(ta)咬著牙,硬是(shi)扛(kang)了(le)下來(lai)。葉力夏(xia)提(ti)本不(bu)打(da)(da)算讓張(zhang)紅英參加這次巡診,但她(ta)執意同行。

　　進入(ru)人跡罕至的(de)(de)大山,張紅英(ying)最放心不(bu)下的(de)(de)是正在縣(xian)城(cheng)獨(du)自求學的(de)(de)女兒——11歲的(de)(de)貝(bei)貝(bei)。想到女兒,她(ta)又立即(ji)打消了之前的(de)(de)想法,眼淚止不(bu)住地淌下。

　　一路上,賽山都在(zai)用他的(de)歌聲(sheng)和幽默,為(wei)單調又(you)緊張的(de)巡診(zhen)路平(ping)添(tian)樂(le)趣。實際上,誰又(you)知道這個看似(si)最(zui)樂(le)觀的(de)人卻(que)懷揣(chuai)著一個最(zui)壞的(de)消(xiao)息——他的(de)母親報(bao)了病危。

　　臨(lin)行(xing)前,賽山曾(ceng)告訴病(bing)榻(ta)上的母親(qin),每一個牧民轉移(yi)點都有(you)(you)海(hai)事衛星(xing)電話(hua),他每到一個轉移(yi)點都會給母親(qin)打電話(hua)。母親(qin)囑他放心去,注意安全,家里還有(you)(you)弟弟和(he)妹(mei)妹(mei)。

　　賽山并未兌現承諾(nuo)。

　　在包(bao)扎得爾30余個牧民(min)轉移點中,僅10個轉移點配有海事衛星電(dian)話。賽山(shan)知(zhi)道這些電(dian)話是留給牧民(min)救急的,免費(fei)通話時間非常有限,雖(sui)然他(ta)可以付錢撥打電(dian)話,但牧民(min)又怎(zen)么可能向(xiang)他(ta)要錢呢?思前想后,還是作罷。

　　這趟巡診結束(shu)后的(de)第11天(tian),賽山母(mu)親在(zai)家中病逝(shi)。那一(yi)天(tian),賽山一(yi)直陪在(zai)母(mu)親的(de)身邊(bian)。

　　除(chu)了工作,巡診隊的領路人葉力夏(xia)提(ti)極少談到自己。

　　葉力夏提職業生涯大部分時間(jian)都在衛生系統從事會計(ji)工作。兩年前,當他成為衛生院史上第一個不(bu)是醫生出身的院長(chang)時,質疑聲四(si)起。

　　有人(ren)認為他想當官,可在衛生院工作(zuo)業績突出的葉力夏提卻多次拒絕上級領(ling)導為他調(diao)(diao)崗或調(diao)(diao)換單位的好意。

　　直到(dao)(dao)母親克孜(zi)塔依也(ye)對(dui)他的選擇感到(dao)(dao)不解時,葉(xie)力夏提才把藏(zang)在心里的秘(mi)密說了出來:

　　“父親(qin)也曾在(zai)包(bao)扎得(de)爾工作(zuo)過(guo),那(nei)些(xie)山里的(de)老人一聽說我(wo)是(shi)阿力班拜的(de)兒(er)子,就會告訴(su)我(wo),‘你父親(qin)是(shi)個多么(me)好(hao)的(de)人……’,您知道(dao)我(wo)有多么(me)自(zi)豪(hao)嗎?”

　　葉力夏提的(de)父(fu)親阿(a)力班拜生前就在(zai)包扎得爾從事林業(ye)、牧業(ye)工(gong)作。常年在(zai)深(shen)山工(gong)作讓阿(a)力班拜落下一身病(bing),1997年因胰腺癌(ai)去世時年僅(jin)50歲。

　　聽到葉力夏提的(de)這番話,克孜塔(ta)依已(yi)完全明白兒子的(de)心(xin)意,“包扎得爾每個角落(luo)都有他父親的(de)影(ying)子,他是(shi)想沿著(zhu)父親的(de)足(zu)跡繼續(xu)走下去。我支持他,他們的(de)工(gong)作就是(shi)把(ba)黨(dang)和政府的(de)愛心(xin)與溫暖傳遞給(gei)每一個牧民(min),哪怕山高路險。”（本(ben)報(bao)記者張(zhang)曉龍(long)、毛(mao)詠、滕沐穎(ying)、江文耀、郭(guo)燕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