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久前，13家企業、36名(ming)個人因行(xing)(xing)賄等問題，被湖南省(sheng)相關(guan)部(bu)門(men)列入(ru)失(shi)信行(xing)(xing)為“黑名(ming)單”并通報，行(xing)(xing)賄人黑名(ming)單制度再次引起(qi)熱議。

　　記者采訪發現，這一(yi)制度在我國探索18年后仍然沒(mei)有(you)“成年”：一(yi)方面是國家級行賄人黑(hei)名單目前暫停使用，各地仍在不停摸索；另一(yi)方面是與行賄人黑(hei)名單制度相關的懲戒體(ti)系尚未健全。

　　十九大(da)報告提(ti)出，堅持受賄行(xing)賄一起查。行(xing)賄人黑名(ming)單(dan)制(zhi)度未來走向(xiang)如何(he)？記(ji)者進行(xing)了調查。

　　暫停的“黑名單”，不暫停的探索

　　不(bu)久(jiu)前，湖南省鐵工建(jian)設集團有(you)限公司等(deng)13家企(qi)業、36名(ming)個人(ren)因行賄(hui)等(deng)問題，被(bei)列入工程建(jian)設項(xiang)目招投標突出問題專(zhuan)項(xiang)整治第一(yi)批失信行為“黑(hei)(hei)名(ming)單”。自名(ming)單發布之日起一(yi)年內，他(ta)們(men)將受到限制從(cong)事招投標活(huo)動(dong)、取消享(xiang)受財政(zheng)補貼資格、強化稅收(shou)監控(kong)管理(li)等(deng)聯合(he)懲戒。這被(bei)外(wai)界解讀為地(di)方版的“行賄(hui)人(ren)黑(hei)(hei)名(ming)單”。

　　“我們(men)正(zheng)開展專(zhuan)項行(xing)動對招(zhao)投標(biao)領域亂象進行(xing)系統性整治，對違法違規(gui)的市場主體進行(xing)聯(lian)(lian)合懲戒就是措施之一。”湖南省(sheng)紀委監委政(zheng)策法規(gui)室主任錢勝說，“這個聯(lian)(lian)合懲戒不是直接針對行(xing)賄(hui)的，但對行(xing)賄(hui)人肯(ken)定有一定的警示(shi)作用。”

　　錢(qian)勝表示，過去相當長一段時間，出于(yu)案件突破的需要(yao)，對(dui)行(xing)(xing)賄人采取(qu)從寬(kuan)的政策，一些(xie)行(xing)(xing)賄人在(zai)交代問(wen)題后(hou)全身而(er)退、安然無恙，有(you)的轉身又故技重施(shi)、毫不收斂(lian)。“很有(you)必(bi)要(yao)多措(cuo)并舉(ju)，加大對(dui)行(xing)(xing)賄行(xing)(xing)為的查處力度。”他說(shuo)。

　　長期在一線辦案(an)的執法(fa)人員和專家估(gu)計，“查處(chu)10起賄賂案(an)件，只有2起是行賄案(an)”。為此，我(wo)國近(jin)年來(lai)一直探(tan)索對行賄人的懲罰機(ji)制(zhi)，其中就包括(kuo)行賄人黑名單制(zhi)度。

　　行賄(hui)人黑名單(dan)自2002年(nian)由浙江省寧波市北侖(lun)區(qu)檢察院率先推(tui)出以來(lai)，至今已有18年(nian)時間。

　　2012年，國家級(ji)行賄人黑名單(dan)，即全國行賄犯罪檔案查(cha)詢系統實(shi)現全國聯網。不過，記(ji)者日(ri)前查(cha)詢發現，這一(yi)查(cha)詢系統已經暫(zan)停服(fu)務。

　　海南等多地檢方，在2018年(nian)發布通(tong)告(gao)稱(cheng)，接高檢院案管(guan)辦(ban)通(tong)知，自2018年(nian)8月1日起，全國檢察(cha)機關停止行賄犯罪檔案查詢工作。

　　通知詳細解(jie)釋道：（在我國監察體制改革(ge)中）反貪部門從檢察院轉隸到紀委部門后(hou)，行(xing)(xing)賄(hui)犯(fan)罪檔(dang)案(an)(an)查(cha)詢(xun)工作已與檢察職能不(bu)符，檢察機關(guan)掌(zhang)握的行(xing)(xing)賄(hui)犯(fan)罪檔(dang)案(an)(an)記錄和行(xing)(xing)賄(hui)信息(xi)已不(bu)完整，客觀上無法提供全面(mian)準確權威的行(xing)(xing)賄(hui)犯(fan)罪檔(dang)案(an)(an)和行(xing)(xing)賄(hui)信息(xi)查(cha)詢(xun)，基于以上原(yuan)因(yin)，行(xing)(xing)賄(hui)檔(dang)案(an)(an)查(cha)詢(xun)工作不(bu)宜繼續開展。

　　對(dui)此，記者分別聯系(xi)東部(bu)(bu)(bu)某市和(he)中部(bu)(bu)(bu)某省的檢(jian)察院(yuan)和(he)紀委部(bu)(bu)(bu)門，檢(jian)察院(yuan)表示(shi)不清(qing)楚目前該系(xi)統的運行情況；紀委部(bu)(bu)(bu)門解釋說，該系(xi)統并未隨(sui)機構改革轉到本部(bu)(bu)(bu)門。

　　不過，各地對行賄人黑名單(dan)的探索并沒有停止。

　　近年來(lai)，海南省對(dui)醫(yi)療領域商(shang)業行(xing)(xing)賄不良記錄實行(xing)(xing)動態管理和公示；福建廈門集美區建立(li)“行(xing)(xing)賄人黑(hei)名單(dan)(dan)庫(ku)”，并(bing)與村兩委班子成員(yuan)選舉掛鉤；國家醫(yi)保局也擬建信用(yong)評級，藥企商(shang)業賄賂等(deng)行(xing)(xing)為將被納入黑(hei)名單(dan)(dan)。

　　“行賄人(ren)黑名(ming)單制度對凈(jing)化腐敗土壤起到(dao)很大(da)作用，各地不停推出新措(cuo)施，說(shuo)明對這個制度還是有需求的。”北京大(da)學廉政建設研究(jiu)中心副主(zhu)任莊德水說(shuo)。

　　孤獨的“黑名單”，撐不起的懲罰

　　記者調查發(fa)現(xian)，無論(lun)是(shi)已經暫停的(de)全國(guo)行賄犯罪檔案(an)查詢系(xi)統，還(huan)是(shi)各地正(zheng)在探(tan)索的(de)黑名單制度，與之相配套的(de)懲(cheng)戒制度顯(xian)得更加滯后。

　　曾(ceng)在(zai)檢察、紀檢機關工(gong)作過一(yi)段時間的(de)(de)北京(jing)師范大學國(guo)際反腐敗教(jiao)育與研究中心主任彭新林介紹說，此前的(de)(de)全國(guo)行(xing)賄犯罪檔案查(cha)詢(xun)系(xi)統，對行(xing)賄人(ren)的(de)(de)懲戒(jie)作用有限。

　　一(yi)(yi)方(fang)面，全國行(xing)賄(hui)(hui)犯(fan)罪(zui)檔(dang)案查詢系統錄(lu)入的(de)大多(duo)是已(yi)經(jing)判(pan)決(jue)的(de)案例，一(yi)(yi)些行(xing)賄(hui)(hui)人已(yi)受到處罰，大多(duo)離開(kai)相關(guan)行(xing)業(ye)領域(yu)，“相關(guan)部(bu)門(men)期(qi)望這一(yi)(yi)系統對行(xing)業(ye)內(nei)的(de)企(qi)業(ye)或(huo)個人進行(xing)甄別，意(yi)義有(you)限(xian)”。另一(yi)(yi)方(fang)面，在現實執行(xing)中(zhong)，一(yi)(yi)些主(zhu)管(guan)部(bu)門(men)要求企(qi)業(ye)“自證清白”，必(bi)須出具“無行(xing)賄(hui)(hui)記錄(lu)證明”才能參(can)與相關(guan)工(gong)程，無形中(zhong)反而(er)增加(jia)了企(qi)業(ye)負擔。

　　莊德水介紹(shao)說，即便(bian)對違法企業和個(ge)人進(jin)行懲罰，企業也(ye)容易“金蟬脫殼”。幾年前，東部某市(shi)檢(jian)方對“行賄犯罪檔案”中3家犯有(you)單位行賄罪的企業進(jin)行跟蹤發(fa)現，其中有(you)兩家重新(xin)成(cheng)立了(le)新(xin)公司，并(bing)以新(xin)公司的名義開展經營(ying)活動，原先“犯事”的公司實(shi)際上(shang)成(cheng)了(le)一個(ge)空(kong)殼。

　　同時，一些(xie)專(zhuan)家指出，在政務(wu)數據資源領域，一些(xie)部門、行業(ye)對行賄人、行賄企業(ye)相關情況等(deng)信息(xi)專(zhuan)享的權屬觀念較重(zhong)，客觀存在數據壁壘、信息(xi)孤島(dao)等(deng)現象。這些(xie)都導致了行賄人黑名單(dan)沒有翔實的權威數據作(zuo)為(wei)基礎。

　　錢勝認為，如果(guo)不能對行(xing)賄(hui)市場(chang)主體進(jin)行(xing)有效懲戒(jie)，他們很可能“華麗轉身”，繼續行(xing)賄(hui)，再次對政(zheng)治生態形成(cheng)污染。

　　行賄人的日子比老賴還輕松？

　　十(shi)九大報告(gao)提(ti)出，堅持受(shou)賄行賄一(yi)起查(cha)。江(jiang)蘇省人民檢察院職務犯(fan)(fan)罪(zui)檢察部主(zhu)任雷勇等專家公(gong)開表示，與受(shou)賄犯(fan)(fan)罪(zui)相(xiang)比，過去一(yi)段(duan)時期行賄犯(fan)(fan)罪(zui)查(cha)得相(xiang)對少(shao)一(yi)些(xie)，影響了對賄賂犯(fan)(fan)罪(zui)的(de)整體打擊效果，“行賄犯(fan)(fan)罪(zui)是賄賂犯(fan)(fan)罪(zui)源頭(tou)之一(yi)，對政治(zhi)生態和社會(hui)公(gong)平正義危害巨大”。

　　莊德水等專家也認為，老(lao)賴上黑名單后，生活受到各種限制，但行賄(hui)(hui)人(ren)上黑名單后，金蟬脫殼后還能照常過日子，需(xu)要加(jia)大(da)對行賄(hui)(hui)人(ren)的處罰。

　　多位專(zhuan)家表示，需要盡快啟動全國統一的行賄(hui)人(ren)黑名(ming)單(dan)平(ping)臺。目前各(ge)地自(zi)建黑名(ming)單(dan)制(zhi)度，由于(yu)信(xin)息互不聯通，容易(yi)讓(rang)行賄(hui)人(ren)鉆空子，同時也在(zai)一定程度上造成(cheng)了資(zi)源(yuan)浪費(fei)。

　　“新平臺應(ying)該(gai)利用大(da)數據技(ji)術(shu)，與公(gong)安、檢察院、紀委、工商(shang)等系統對接，對目前的全(quan)(quan)國性(xing)統一行(xing)賄黑(hei)名單(dan)進(jin)(jin)行(xing)擴容(rong)、升級。”莊(zhuang)德(de)水認為，新的黑(hei)名單(dan)不應(ying)該(gai)只有查詢功能，更重(zhong)要的是要利用大(da)數據對行(xing)賄的重(zhong)點行(xing)業、環節(jie)等特點進(jin)(jin)行(xing)全(quan)(quan)面(mian)分析(xi)，為預(yu)防腐敗(bai)提供決策支持，使之成(cheng)為反腐利器。

　　同時(shi)，加(jia)強對(dui)公(gong)司股東身份(fen)的(de)(de)審(shen)查。浙江省高(gao)級(ji)人(ren)(ren)民法院(yuan)刑(xing)事審(shen)判第(di)二庭副庭長管友軍在接受媒體采訪時(shi)表示(shi)，完善公(gong)司、企業登記管理(li)制度(du)，加(jia)強對(dui)公(gong)司股東真實身份(fen)和資信的(de)(de)審(shen)查，建立(li)統一(yi)并(bing)聯(lian)網的(de)(de)誠(cheng)信檔案，將誠(cheng)信檔案記載的(de)(de)誠(cheng)信度(du)作為市場準入的(de)(de)必(bi)要門檻。通過這種(zhong)方式，可以防止行(xing)賄人(ren)(ren)一(yi)再借殼(ke)開(kai)設公(gong)司而(er)“復活”，最終讓行(xing)賄人(ren)(ren)在各方面得(de)不償失。

　　更重要的是，建立(li)起(qi)與行(xing)賄人黑(hei)(hei)名(ming)單(dan)制(zhi)度(du)相配套的支撐(cheng)體系。彭(peng)新林(lin)認(ren)為(wei)(wei)，在大力推行(xing)黑(hei)(hei)名(ming)單(dan)制(zhi)度(du)與市場(chang)準(zhun)入、貸款、信用(yong)評級等制(zhi)度(du)銜接的同時，還(huan)要引(yin)導企(qi)(qi)業(ye)建立(li)合(he)規制(zhi)度(du)，引(yin)導企(qi)(qi)業(ye)把(ba)行(xing)賄等違法(fa)犯罪(zui)行(xing)為(wei)(wei)納入企(qi)(qi)業(ye)合(he)規管理(li)之(zhi)中，為(wei)(wei)企(qi)(qi)業(ye)行(xing)賄上黑(hei)(hei)名(ming)單(dan)設立(li)一道防火墻。(王井(jing)懷、譚暢、黃(huang)江林(lin)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