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小教員”進行吹奏示范。張增亮/攝

　　教員講解。張增亮/攝

　　每天上(shang)(shang)午8點，軍號(hao)聲準時從國防大(da)學軍事文(wen)化學院臨(lin)街的(de)紅(hong)樓中傳來，打破早(zao)上(shang)(shang)校園的(de)寧靜。匆(cong)匆(cong)路(lu)過(guo)的(de)學子只要抬頭往樓上(shang)(shang)看(kan)一眼，就能看(kan)見窗邊有(you)人正在練(lian)習(xi)吹(chui)奏(zou)，手(shou)里的(de)金色(se)號(hao)管(guan)上(shang)(shang)系(xi)著一塊紅(hong)綢。他們吹(chui)得尚不成曲調，但格(ge)外賣力。

　　四(si)級軍(jun)士長韓軍(jun)杰(jie)來自陸軍(jun)某部，和大(da)部分學(xue)員(yuan)一樣，他在進(jin)行著一項(xiang)此前從未(wei)接觸過的學(xue)習：軍(jun)號吹奏(zou)。“沒想到能接觸真正的軍(jun)號，更沒想到能成(cheng)為新司(si)號制度施行后的首批司(si)號員(yuan)。”學(xue)習了1個月，韓軍(jun)杰(jie)依然感到很(hen)興奮。

　　今年3月4日開始，韓軍杰和來自全(quan)軍的(de)(de)40名士官(guan)來到(dao)北(bei)京，參加國防(fang)大學軍事文化學院(yuan)舉辦的(de)(de)首期司號員培訓班(ban)。在此(ci)之前，他們的(de)(de)身份各不相同(tong)：工(gong)程(cheng)兵(bing)(bing)、通(tong)信兵(bing)(bing)、樂(le)團小號手……兩個月后(hou)，他們將(jiang)擁有一個共同(tong)的(de)(de)名字(zi)：司號員。

　　開設(she)司(si)(si)(si)號(hao)員(yuan)培訓(xun)班，來源于一(yi)項“新”制度。去年(nian)(nian)，中(zhong)央軍(jun)委訓(xun)練管理(li)部(bu)發布(bu)消息，我軍(jun)司(si)(si)(si)號(hao)制度恢復和完善工(gong)作全(quan)面展(zhan)開，計劃分兩步組織實施：2018年(nian)(nian)10月1日起，按現行規(gui)定(ding)全(quan)軍(jun)恢復播放(fang)作息號(hao)；2019年(nian)(nian)8月1日起，全(quan)軍(jun)施行新的司(si)(si)(si)號(hao)制度。

　　來北京之(zhi)前(qian)，司號(hao)員培訓(xun)班的戰士們很少有人見過軍號(hao)。這個(ge)代表著拉開(kai)沖鋒(feng)序幕的傳(chuan)統通信方式(shi)，早在上世(shi)紀80年代，就因(yin)受到不(bu)斷演進的戰爭形態(tai)和軍隊現代化建設發展(zhan)沖擊而(er)暫時退出歷史舞臺。

　　當韓軍(jun)杰和同(tong)學們(men)第(di)一(yi)次拿起軍(jun)號(hao)，很少(shao)有人把這(zhe)項培(pei)訓稱為(wei)學習音樂。他們(men)更愿意稱它是一(yi)種儀(yi)式，在和平年代(dai)里接(jie)受軍(jun)號(hao)的洗禮(li)。

　　“讓(rang)軍人(ren)重新吹響軍號，目的是恢復(fu)紅色傳(chuan)統，喚醒軍人(ren)的血性。”該院(yuan)軍事(shi)文藝(yi)創(chuang)演系（以下簡稱創(chuang)演系）主(zhu)任徐惠冬說。

　　然而，近30多(duo)年(nian)的(de)歷史空白讓一(yi)向以(yi)培訓見長的(de)創演系沒了招，只能一(yi)切從零(ling)開始(shi)。所幸(xing)他們找(zhao)到了左剛，雖(sui)然“轉行”做了30年(nian)原(yuan)空政文工團(tuan)樂隊(dui)隊(dui)長，但這位曾經的(de)司號(hao)員再拿起軍號(hao)，依然能吹出當年(nian)熟悉(xi)的(de)曲調(diao)。課(ke)程設計就開始(shi)于(yu)此。

　　依(yi)靠左(zuo)剛的(de)記(ji)憶和(he)經驗(yan)，創演系在(zai)去(qu)年設計(ji)(ji)出初步(bu)的(de)教學大綱與培養方(fang)案(an)，但(dan)修改(gai)一直在(zai)繼續。甚至直到第一屆司號員培訓班(ban)開(kai)班(ban)，每周的(de)方(fang)案(an)設計(ji)(ji)研討會依(yi)舊準時召開(kai)。有了每天的(de)課堂經驗(yan)，方(fang)案(an)也隨(sui)時在(zai)調(diao)整。

　　創演系教研室主(zhu)任梁(liang)召今是(shi)位歌唱家，他(ta)知道(dao)如(ru)何把(ba)控氣息，也(ye)知道(dao)真正將氣息掌控自如(ru)需要(yao)多(duo)久。在他(ta)看(kan)來，想要(yao)穿(chuan)梭于戰場上，在行進(jin)間(jian)自如(ru)吹號(hao)，兩個月的學習時間(jian)遠(yuan)(yuan)遠(yuan)(yuan)不夠(gou)。

　　“他(ta)們(men)需要大量的練習(xi)(xi)。”梁召今(jin)說。為(wei)了給學(xue)(xue)員們(men)提供更優質的教學(xue)(xue)環境，創(chuang)演系打掃出(chu)專業的隔(ge)音(yin)教室(shi)，避免(mian)“準”司(si)號員們(men)與其他(ta)學(xue)(xue)生互(hu)相影響。這(zhe)是兩個月培(pei)訓(xun)期內專屬于司(si)號員培(pei)訓(xun)班的教室(shi)，搬到這(zhe)里，學(xue)(xue)員們(men)可(ke)以自由練習(xi)(xi)。

　　解(jie)放(fang)軍(jun)軍(jun)樂(le)團萬千里與左(zuo)剛共同負責軍(jun)號演奏課(ke)教學，在他(ta)看來，比外在條件更重(zhong)要的(de)，是(shi)學員(yuan)們高漲的(de)學習熱情。“他(ta)們能夠感(gan)受到軍(jun)號背(bei)后的(de)意(yi)義(yi)，那些紅色精神，所以才會主動去學。”

　　作為30多年前(qian)的(de)(de)最后一(yi)批(pi)司號(hao)員，左剛看著新一(yi)批(pi)司號(hao)員拿起軍(jun)號(hao)，盡(jin)管吹得還不夠熟練，但那熟悉的(de)(de)曲調依(yi)然(ran)讓他熱血澎(peng)湃(pai)。他清(qing)楚(chu)吹響軍(jun)號(hao)對一(yi)場戰爭的(de)(de)意義(yi)，那是(shi)千(qian)軍(jun)萬馬前(qian)的(de)(de)號(hao)令，所(suo)以在(zai)課堂(tang)上，他的(de)(de)要求(qiu)格外嚴格。

　　“寧可不吹(chui)，也不要吹(chui)錯。”左剛(gang)重(zhong)復著(zhu)這句話(hua)。

　　為了讓學員們更全(quan)面(mian)地(di)了解(jie)軍(jun)(jun)號(hao)(hao)、學習軍(jun)(jun)號(hao)(hao)，培訓班開設了樂理知識(shi)基(ji)礎課程和軍(jun)(jun)號(hao)(hao)歷史課程，還特別請解(jie)放軍(jun)(jun)軍(jun)(jun)樂團增(zeng)派(pai)了劉保(bao)國、王強兩位老(lao)師，使(shi)得師資(zi)力量得到了進一步加(jia)強。

　　和很多(duo)官兵一樣，參加培(pei)訓班的(de)學員(yuan)(yuan)們(men)之前對司號員(yuan)(yuan)也知(zhi)之不(bu)多(duo)，他(ta)們(men)從播放的(de)電(dian)子(zi)音里了(le)解軍號。武警某部下士孟磊說，來北京(jing)之前，他(ta)甚至和大(da)部分戰友們(men)一樣，認為(wei)司號員(yuan)(yuan)只是個在(zai)需要(yao)的(de)時候吹吹號、可(ke)有可(ke)無的(de)角色。

　　如今，孟磊清楚(chu)地(di)知道，早在(zai)(zai)1927年，參加八一南(nan)昌起(qi)義的國民革命軍(jun)中就編有(you)司(si)號(hao)(hao)(hao)(hao)分隊和司(si)號(hao)(hao)(hao)(hao)兵。中國工(gong)農(nong)紅軍(jun)第4軍(jun)成立后，在(zai)(zai)軍(jun)部副官處編司(si)號(hao)(hao)(hao)(hao)班、設(she)司(si)號(hao)(hao)(hao)(hao)官，在(zai)(zai)團、營、連分設(she)司(si)號(hao)(hao)(hao)(hao)長、號(hao)(hao)(hao)(hao)目(mu)和司(si)號(hao)(hao)(hao)(hao)員。原有(you)的軍(jun)號(hao)(hao)(hao)(hao)譜有(you)名目(mu)類(lei)、勤務類(lei)、戰(zhan)斗類(lei)、儀式(shi)類(lei)四類(lei)109種(zhong)，如今被精簡為作息類(lei)、行動類(lei)、儀式(shi)類(lei)三類(lei)21種(zhong)號(hao)(hao)(hao)(hao)譜。其中，新的軍(jun)隊作息號(hao)(hao)(hao)(hao)種(zhong)包(bao)括：起(qi)床(chuang)號(hao)(hao)(hao)(hao)、出操號(hao)(hao)(hao)(hao)、收操號(hao)(hao)(hao)(hao)、開飯號(hao)(hao)(hao)(hao)、上課(ke)號(hao)(hao)(hao)(hao)、下課(ke)號(hao)(hao)(hao)(hao)、午睡(shui)號(hao)(hao)(hao)(hao)、午起(qi)號(hao)(hao)(hao)(hao)、晚點名號(hao)(hao)(hao)(hao)、熄燈號(hao)(hao)(hao)(hao)、休息號(hao)(hao)(hao)(hao)等11個(ge)標準號(hao)(hao)(hao)(hao)譜。

　　他同樣清楚，軍號承載(zai)著傳承紅色基因、強化號令意識、推(tui)進正規(gui)化建設、提振軍心士氣的(de)(de)作(zuo)用(yong)，特別是在戰(zhan)場上發揮著指(zhi)揮通信、克(ke)敵(di)制勝的(de)(de)重要(yao)功能。

　　通過學習軍號歷史，孟磊知道了在抗美援朝戰場上的釜谷里(li)戰役中，司號員鄭(zheng)起一把軍號嚇退(tui)了敵軍。

　　那場戰(zhan)斗中，司號(hao)員鄭起在(zai)(zai)陣地上(shang)只剩(sheng)7名志(zhi)愿軍戰(zhan)士的(de)情況下吹響(xiang)沖(chong)鋒號(hao)。號(hao)聲響(xiang)起，敵人愣在(zai)(zai)了原(yuan)地，他們知道在(zai)(zai)這(zhe)樣的(de)旋(xuan)律后，每次都有志(zhi)愿軍潮水般涌來。在(zai)(zai)兩遍號(hao)聲中，沖(chong)上(shang)陣地的(de)敵人轉(zhuan)而掉頭(tou)向山下逃跑(pao)。

　　“戰爭(zheng)來了，只(zhi)要你站在(zai)山頭吹響，千軍萬馬就會往(wang)前沖(chong)。”左剛這樣告訴每一名學員(yuan)。

　　韓軍杰抓緊一(yi)切時間進行練習。他已經練了很久的“打嘟”，鼓起(qi)腮吹一(yi)口氣，他可以讓嘴(zui)唇飛快(kuai)震動十幾秒(miao)。

　　就(jiu)在(zai)(zai)這個(ge)月(yue)，韓軍杰的第二個(ge)孩子將(jiang)誕生(sheng)。為了(le)(le)保證完(wan)成(cheng)學(xue)習(xi)任務，他選擇(ze)留在(zai)(zai)校園，甚至和妻(qi)兒(er)視頻時，也邊聊天邊練習(xi)氣(qi)息。時間長了(le)(le)，韓軍杰1歲半的小(xiao)兒(er)子也學(xue)會(hui)了(le)(le)“打嘟(du)”，時常在(zai)(zai)鏡(jing)頭里把飯噴得到處都是。

　　“司號員吹響一(yi)場戰爭(zheng)，是戰場上的英雄，誰不想做英雄呢？”韓軍杰想念妻兒時，都會這樣(yang)對自己說(shuo)。

　　戰(zhan)場，是軍(jun)號精(jing)神(shen)(shen)最(zui)終得以展(zhan)現的(de)載體(ti)。在(zai)徐(xu)惠冬看來，和平年代(dai)里吹響軍(jun)號，是精(jing)神(shen)(shen)的(de)傳承，更是向(xiang)戰(zhan)場的(de)宣告。一旦(dan)戰(zhan)爭對現代(dai)化通(tong)訊設備造成破(po)壞，那些活在(zai)歷史(shi)故(gu)事中的(de)軍(jun)號，仍然能夠以最(zui)古老的(de)方式指揮戰(zhan)斗。

　　實(shi)戰模(mo)擬(ni)訓(xun)(xun)練是教學設計中(zhong)的(de)最后(hou)一個環節，學員們將被送(song)到平時實(shi)彈(dan)實(shi)訓(xun)(xun)的(de)演訓(xun)(xun)場上，在槍林彈(dan)雨中(zhong)自(zi)行(xing)尋找掩體，完成行(xing)進間軍號吹(chui)奏。徐惠冬正在挑選著(zhu)訓(xun)(xun)練地點，比較哪一個更加貼(tie)近實(shi)戰。

　　“恢復軍號(hao)(hao)不只是單純為(wei)了讓軍號(hao)(hao)‘活’起來(lai)，在實戰(zhan)化的(de)今(jin)天(tian)，它(ta)必(bi)須(xu)擁有自己恢復的(de)意義，那就(jiu)是能夠參加戰(zhan)斗。”徐惠冬說，在未(wei)來(lai)組織(zhi)戰(zhan)備演(yan)練中，電(dian)子播放(fang)號(hao)(hao)音將(jiang)被取消，改(gai)為(wei)司號(hao)(hao)員吹(chui)奏(zou)。而為(wei)戰(zhan)場(chang)培養能夠傳達指令與指揮(hui)戰(zhan)斗的(de)司號(hao)(hao)員，是培訓班開(kai)設的(de)最終(zhong)目的(de)。

　　這是(shi)一項尚(shang)未在(zai)課程(cheng)表上公開的教(jiao)學內容，但學員們(men)已經猜到(dao)(dao)了，他(ta)們(men)躍(yue)躍(yue)欲試。韓軍杰每天都會拉楊鵬到(dao)(dao)校園里的長廊去練(lian)習，他(ta)刻意站著吹奏(zou)，風(feng)穿(chuan)過這里時，號(hao)聲就會被遠(yuan)遠(yuan)送出。

　　“能讓(rang)越(yue)多人聽到(dao)越(yue)好(hao)，真到(dao)了戰場上，面對(dui)的(de)可不只是一小片長廊這么大的(de)地(di)方。”韓軍(jun)杰說。

　　楊鵬作為武警新(xin)疆總(zong)隊曾經的(de)一(yi)(yi)名(ming)小號(hao)手，很快就掌握了氣(qi)息的(de)運(yun)用。他(ta)(ta)正在向下一(yi)(yi)個(ge)目(mu)標(biao)進發，爭取(qu)盡快能(neng)夠完整吹奏11個(ge)標(biao)準號(hao)譜(pu)，因為只有先(xian)一(yi)(yi)步學(xue)會(hui)了，他(ta)(ta)才(cai)能(neng)去指導更多的(de)同學(xue)。

　　這是教學大綱中的計劃：除了培養(yang)司號員，還(huan)要培養(yang)“教練員”。

　　“把這(zhe)些人培(pei)養成‘種(zhong)子’，然后去各個部隊‘開枝散葉(xie)’，帶動更多的(de)人學(xue)(xue)會(hui)軍號。”在梁召今看來(lai)，兩個月(yue)的(de)培(pei)訓時間里，這(zhe)些學(xue)(xue)員除了學(xue)(xue)會(hui)熟練(lian)吹號，還要掌握(wo)教學(xue)(xue)方(fang)法。目前看來(lai)，這(zhe)項(xiang)計劃進(jin)展順利。

　　如今(jin)，創演系的教員們也幾乎(hu)人手一支軍號。他們同樣在學習吹號，加緊培(pei)養更多的“軍號教員”。

　　晚飯后，學員們三(san)三(san)兩(liang)兩(liang)分散在長(chang)廊間。有幾名學員圍繞(rao)在楊鵬身邊，專(zhuan)注(zhu)地看他吹(chui)奏軍號。韓軍杰試圖跟上楊鵬的節奏，他舉起軍號，將紅綢(chou)捋到一邊，吹(chui)出(chu)來(lai)的曲調(diao)有些生(sheng)澀，楊鵬微笑著鼓勵他繼(ji)續練習(xi)。

　　“再來一遍。”韓軍(jun)杰笑(xiao)得(de)有些(xie)不好(hao)意思(si)，但(dan)絲毫沒有停手的(de)樣子。他享(xiang)受吹(chui)響軍(jun)號的(de)那(nei)一刻(ke)，盡管只要短短十幾秒，兩(liang)腮就會酸(suan)痛。好(hao)在經過一段時間，吹(chui)出音(yin)已經不是問題，從練(lian)習發聲到練(lian)習音(yin)準(zhun)，他期待(dai)著下一個飛躍。

　　課余時(shi)間，學(xue)員(yuan)們仍在勤奮練習，嘹亮的軍(jun)號聲回蕩在傍晚的校園里。“吹響軍(jun)號，熱血(xue)就上來(lai)了，就想當英雄。”四級軍(jun)士長韓軍(jun)杰(jie)挺(ting)起胸膛，站得筆直，雙眼望(wang)向天空說。（記者 鄭天然 通訊員(yuan) 武岑 林梓棟(dong)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