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憑本事(shi)賺錢，沒(mei)拿(na)(na)單位(wei)一塊(kuai)料(liao)，沒(mei)占用上(shang)班時(shi)間，為啥(sha)要(yao)辭退我？”12月(yue)9日，許勇(yong)拿(na)(na)到(dao)勝(sheng)訴的民事(shi)裁定書時(shi)還是感到(dao)困惑(huo)。因為雖(sui)然他勝(sheng)訴了，但法院并不(bu)認為單位(wei)的辭退決(jue)定不(bu)合理。

　　許(xu)勇(yong)是遼寧大連一(yi)家汽(qi)車(che)服務有限(xian)公司(si)員工，今年(nian)5月，公司(si)經(jing)理(li)發現(xian)他另一(yi)個微信名為(wei)(wei)“汽(qi)車(che)上門維修服務”，便以他接私活(huo)，嚴重違反單(dan)(dan)位規章(zhang)制度為(wei)(wei)由(you)辭退了(le)他。許(xu)勇(yong)訴(su)(su)至法院。大連市中級人民法院審理(li)后認為(wei)(wei)，單(dan)(dan)位明(ming)文(wen)規定禁接私活(huo)，但因單(dan)(dan)位拿不出許(xu)勇(yong)接私活(huo)的(de)證據所以敗訴(su)(su)，而不是辭退決定不合理(li)。

　　像許(xu)勇(yong)這樣，員工接私(si)活與單位出現(xian)糾紛的不是個案。

　　現實中，在(zai)(zai)汽配、軟(ruan)件、設(she)計、加工(gong)、互聯網等諸多行業(ye)(ye)接私活現象并不(bu)少見。一方面，企業(ye)(ye)認為，打(da)著(zhu)我的招牌，用(yong)著(zhu)我家技術，給(gei)自己賺(zhuan)外快，這樣的“出軌(gui)”對企業(ye)(ye)不(bu)忠(zhong)心，該辭退；另一方面，員工(gong)抱怨，沒影響本職工(gong)作，利用(yong)業(ye)(ye)余(yu)時間，不(bu)用(yong)所(suo)在(zai)(zai)企業(ye)(ye)資源(yuan)，販賣剩余(yu)勞動力，無(wu)可(ke)厚非。

　　“都出去接活，誰還好好工作”

　　2017年(nian)7月1日(ri)，許勇到這家汽車服務(wu)公司工(gong)作，簽訂勞動(dong)合(he)同期限為一(yi)年(nian)。單位規章制度第9條明確規定(ding)，不允(yun)許員工(gong)在外接私活(huo)，一(yi)旦發現(xian)立即(ji)開(kai)除(chu)。

　　對(dui)此，許勇認為，自己工作(zuo)時盡職盡責(ze)超額完成(cheng)任(ren)務，休(xiu)息(xi)時干啥單位管不著。因此，他在休(xiu)息(xi)日偶爾(er)接(jie)點私活(huo)，自備(bei)工具箱上(shang)門修(xiu)車，修(xiu)好后主(zhu)動給名片，還將服(fu)務對(dui)象當(dang)作(zuo)客(ke)戶(hu)介紹給單位。

　　今年5月14日，公司經理發(fa)現后(hou)，擺出《員工守則》要辭退他，說許(xu)勇拿(na)不(bu)到解除勞動合同賠(pei)償金(jin)。許(xu)勇發(fa)了懵，將公司告上(shang)了法庭(ting)。

　　“大(da)家(jia)都出去(qu)接(jie)活，誰(shui)還好(hao)好(hao)工作？”該(gai)汽車服務公(gong)(gong)司堅持認為，公(gong)(gong)司明文規(gui)定(ding)禁接(jie)私活，許(xu)(xu)勇違反規(gui)定(ding)，不將其辭退則不能“以(yi)儆效尤”，會(hui)影響(xiang)團隊的風氣和(he)士氣。而(er)且，許(xu)(xu)勇打著公(gong)(gong)司的招牌，修不好(hao)了影響(xiang)公(gong)(gong)司名譽。

　　法官審理后認為，許勇嚴重違反用(yong)人單位(wei)(wei)的規章制(zhi)度，用(yong)人單位(wei)(wei)可以合(he)法解除勞動合(he)同，但(dan)是單位(wei)(wei)拿不出(chu)證(zheng)據證(zheng)明許勇接(jie)了(le)私活并損害了(le)公司利益。

　　接私(si)活(huo)，是指員(yuan)(yuan)工(gong)利(li)用自身能力對外進行個人承接業務，從而獲得額(e)外收入。沈陽(yang)一家(jia)大(da)型軟件(jian)開發服務公(gong)司HR錢程告訴記者，程序員(yuan)(yuan)尤(you)其是老(lao)員(yuan)(yuan)工(gong)偷偷接私(si)活(huo)十分普遍。“老(lao)員(yuan)(yuan)工(gong)對分內工(gong)作游(you)刃有余，覺得有大(da)把可分配的(de)時間。另外，家(jia)庭經濟壓力大(da)，升(sheng)職加薪難，換工(gong)作又覺得沒(mei)上升(sheng)空間，所以就在老(lao)公(gong)司‘養老(lao)’，賺外快(kuai)貼(tie)補家(jia)用。”

　　在我國，法律并(bing)沒有“全(quan)日制勞動者不可以(yi)兼職(zhi)”的(de)禁止性規定(ding)(ding)(ding)，但對(dui)影響單位(wei)(wei)利益(yi)的(de)“惡性接私活”有規定(ding)(ding)(ding)。勞動合(he)同法第39條規定(ding)(ding)(ding)，勞動者同時(shi)與其(qi)他用(yong)人單位(wei)(wei)建立勞動關系，對(dui)完成(cheng)本單位(wei)(wei)的(de)工作任務造成(cheng)嚴重(zhong)影響，或者經(jing)用(yong)人單位(wei)(wei)提出，拒不改正的(de)，用(yong)人單位(wei)(wei)可以(yi)解除(chu)勞動合(he)同。

　　《工人日報(bao)》記者采(cai)訪(fang)了13位汽配、軟件(jian)、設計、加(jia)工、互(hu)聯網等行(xing)業(ye)(ye)(ye)(ye)企業(ye)(ye)(ye)(ye)負(fu)責(ze)人，9家企業(ye)(ye)(ye)(ye)在《職業(ye)(ye)(ye)(ye)操守守則》《竟業(ye)(ye)(ye)(ye)限(xian)制協議》《企業(ye)(ye)(ye)(ye)員工管理(li)制度》中都有(you)禁接(jie)私活的規定。他們表示，用企業(ye)(ye)(ye)(ye)資源、截流(liu)企業(ye)(ye)(ye)(ye)客戶的“惡性接(jie)私活”，一經發現立即辭(ci)退。4家企業(ye)(ye)(ye)(ye)表示未明文禁止，但也(ye)不贊成。

　　員工“不務正業”，單位難以證明

　　接私(si)活的員(yuan)工對此怎么(me)看呢(ni)？

　　記(ji)者采訪了接(jie)過(guo)私(si)活被辭(ci)(ci)退的(de)(de)9位職工，他(ta)們均表示，接(jie)私(si)活都(dou)是(shi)(shi)在能很(hen)好地完成本職工作的(de)(de)前提下進行，只為(wei)多賺(zhuan)錢，而違反職業道德、有損公(gong)司(si)利(li)益、泄露公(gong)司(si)機密的(de)(de)事絕對(dui)不做(zuo)。但是(shi)(shi)，單位發現后對(dui)此一(yi)律定(ding)性(xing)為(wei)“不務(wu)正業”，直接(jie)將自己(ji)辭(ci)(ci)退。

　　沈陽市一位審理此類案件的法官鄭虹(hong)在翻(fan)閱卷宗后總結認為，員工接私活企業(ye)難舉證，是(shi)(shi)否(fou)影(ying)響單位利益難說清，是(shi)(shi)否(fou)影(ying)響本職工作(zuo)難界定(ding)，是(shi)(shi)糾紛爭議的三大方面(mian)。

　　舉證員(yuan)工利(li)用公(gong)司(si)接私(si)活，讓袁嘉(jia)志陷入兩難境地。今年10月，沈陽嘉(jia)星互聯網(wang)信(xin)息服務(wu)有限(xian)公(gong)司(si)總經(jing)理袁嘉(jia)志發現，公(gong)司(si)設計組的兩個程序員(yuan)在完成手(shou)頭項目的情(qing)況下，私(si)下給服務(wu)企(qi)業設計微信(xin)公(gong)眾號和專屬(shu)APP收取報酬。

　　“不(bu)署名、不(bu)用(yong)單(dan)位電腦，一點(dian)不(bu)留痕跡，很難說清(qing)是(shi)否利用(yong)公司(si)的品牌效應，是(shi)否用(yong)了公司(si)內部(bu)技術。”袁嘉志告訴記者，“你說他(ta)是(shi)接私活(huo)，他(ta)反駁說是(shi)給(gei)企(qi)業(ye)發展客(ke)戶。抓不(bu)到證(zheng)據，辭退(tui)就要拿賠償金。若不(bu)辭退(tui)，則動搖軍心。事(shi)出一個多月，也不(bu)知(zhi)道(dao)咋處(chu)理。”

　　同樣受到困擾的(de)還有高建(jian)華，他無法證明接私活的(de)員工影響到了單(dan)位利益。

　　高建(jian)華(hua)在電(dian)信(xin)行業(ye)(ye)創(chuang)業(ye)(ye)10年(nian)，齊(qi)達(da)是(shi)他一(yi)手(shou)帶出來的老員工，已是(shi)業(ye)(ye)務(wu)總監。一(yi)個偶然機會，高建(jian)華(hua)從(cong)下游公司(si)聽說，齊(qi)達(da)私底(di)下介(jie)紹合(he)作(zuo)伙伴與其(qi)他公司(si)合(he)作(zuo)，并從(cong)中(zhong)獲取提(ti)成(cheng)。

　　高建華找(zhao)齊(qi)(qi)達(da)(da)談話時，齊(qi)(qi)達(da)(da)反駁說，下游(you)業務(wu)需求(qiu)量很大，高建華的(de)公(gong)司不(bu)可能滿足(zu)下游(you)企(qi)業的(de)全(quan)部需求(qiu)，因(yin)此他(ta)的(de)行為(wei)并沒有(you)直接損害(hai)公(gong)司利益。高建華則認為(wei)，下游(you)企(qi)業如(ru)果(guo)誤以(yi)為(wei)自己的(de)公(gong)司干不(bu)好才被員工推薦給其他(ta)家，會損害(hai)企(qi)業的(de)名譽和信用，“可公(gong)司如(ru)果(guo)因(yin)為(wei)這個理由將其辭(ci)退(tui)，法官不(bu)會信服”。

　　更(geng)難(nan)界(jie)定(ding)的是(shi)員工是(shi)否影響(xiang)到(dao)本職工作。錢程在辭退每個接(jie)私活的員工時聽到(dao)最(zui)多的就是(shi)“沒影響(xiang)到(dao)本職工作”，可她對此很難(nan)認同。“人的精力是(shi)有限的，你(ni)(ni)本可以用做私活的時間(jian)完善手頭的項目，達到(dao)90分(fen)(fen)(fen)，卻因(yin)接(jie)私活把(ba)項目做成了60分(fen)(fen)(fen)。總(zong)不能單位給你(ni)(ni)100分(fen)(fen)(fen)的待(dai)遇，只要(yao)你(ni)(ni)60分(fen)(fen)(fen)的付出吧。”

　　接活與辭退，勞資雙方須依法行事

　　“關于員(yuan)工接私(si)(si)活，既不能極力推崇，也不能徹底否(fou)定(ding)。”遼(liao)寧社會(hui)科學院社會(hui)學研究所(suo)所(suo)長王(wang)磊說(shuo)。他認為，接私(si)(si)活并不全是壞處，接私(si)(si)活可(ke)以鍛(duan)煉員(yuan)工獨當一面的(de)(de)能力，可(ke)以更多體(ti)會(hui)到客戶(hu)的(de)(de)想法，體(ti)會(hui)到如何溝通，體(ti)會(hui)到整體(ti)的(de)(de)開發(fa)生產周期如何控制，這(zhe)些對于更好地完成工作大有裨(bi)益。

　　鄭(zheng)虹提醒(xing)接(jie)私活的員工，若是企業明令禁止不可(ke)違。“工作時間(jian)之外(wai)員工做什么單(dan)(dan)位(wei)無權干涉(she)。因此，如(ru)果單(dan)(dan)位(wei)沒有明令禁止是可(ke)以接(jie)私活的，但(dan)單(dan)(dan)位(wei)明確規定(ding)了禁接(jie)私活，而員工執(zhi)意違反是可(ke)以被辭退的，而且不支(zhi)付任(ren)何賠償(chang)。”

　　遼寧青(qing)松律師(shi)事務所(suo)律師(shi)王金海則認為，企(qi)業(ye)即使(shi)辭退合(he)理(li)，也要(yao)符(fu)合(he)法(fa)律程(cheng)序。“首(shou)先禁接私活(huo)的(de)公(gong)(gong)司規定要(yao)通過職工(gong)代表大會同(tong)(tong)意(yi)，公(gong)(gong)司規定要(yao)合(he)法(fa)。發現員工(gong)接私活(huo)，要(yao)提前和員工(gong)溝(gou)通，終止該項行為。如(ru)果員工(gong)拒不改正，單位(wei)可以根據(ju)公(gong)(gong)司規章(zhang)制度確定解除(chu)勞(lao)動(dong)合(he)同(tong)(tong)，給(gei)予(yu)職工(gong)申(shen)辯的(de)權利，處理(li)結果書面告(gao)知職工(gong)。要(yao)在解除(chu)勞(lao)動(dong)合(he)同(tong)(tong)證明書中標明‘嚴重違反(fan)單位(wei)規章(zhang)制度’為由辭退。”

　　王(wang)磊表示(shi)，企業(ye)(ye)更應反思(si)是否(fou)管理制度和獎懲(cheng)機制出(chu)了問題。“就像治水，如何引(yin)導員工把剩余勞動力用(yong)在(zai)企業(ye)(ye)上，值(zhi)得探索(suo)。同時，對于嚴重違反企業(ye)(ye)規定的員工，也要(yao)讓其付出(chu)失(shi)信(xin)的代價。”（許勇(yong)、齊達為(wei)化名）

【糾錯】

責任編輯： 郝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