圖為下塞湖矮圍一角（拆除前）。（資料圖片）
圖為下塞湖矮圍集中拆除專項整治行動施工現場。（資料圖片）
下塞(sai)湖位(wei)于(yu)南(nan)洞庭(ting)湖腹地，地跨(kua)湖南(nan)湘陰(yin)、沅(yuan)江(jiang)兩地，東、南(nan)、北三面(mian)均為河(he)道(dao)，漲水為湖、退水為洲，是重(zhong)要的濕地生態保護區。
然(ran)而，在長達十余(yu)年的(de)時(shi)間里，私營業(ye)主夏順安通過違規承包并非(fei)法修建矮圍將下塞湖占為己有，從事非(fei)法捕撈養殖、盜采(cai)砂石等活動，嚴重影響行洪、破壞洞庭湖生態。
今年6月初(chu)，下(xia)塞(sai)湖(hu)矮圍問題曝光(guang)后，湖(hu)南省(sheng)委(wei)高(gao)度重視，采取有力措施，督促案發地黨(dang)委(wei)和政府(fu)對(dui)下(xia)塞(sai)湖(hu)矮圍進(jin)行(xing)整治。省(sheng)委(wei)書(shu)記杜家毫作(zuo)出批示，責(ze)成(cheng)省(sheng)紀委(wei)監委(wei)開展(zhan)調(diao)查并嚴肅問責(ze)。6月3日至20日，矮圍及節制閘得(de)以全部拆除。
9月12日，湖南省委公布對有關責任人(ren)的(de)處理決定，25個(ge)單位的(de)62名國家公職人(ren)員受(shou)到嚴(yan)肅(su)問(wen)責，另有11人(ren)接受(shou)組(zu)織審查和(he)監察調查。自此(ci)，下塞湖矮圍背后(hou)的(de)腐敗和(he)作(zuo)風問(wen)題，陸續(xu)浮(fu)出水面。
“夏老四”的生財之道
在下塞湖沅江(jiang)部分所(suo)屬的漉(lu)(lu)湖蘆葦(wei)場(chang)乃至沅江(jiang)市，“夏(xia)老四”的知名度(du)遠大于其本名夏(xia)順安。在很多(duo)人眼里，“夏(xia)老四”是(shi)不折(zhe)不扣(kou)的漉(lu)(lu)湖一霸。
1959年(nian)出(chu)生的“夏(xia)老四”曾(ceng)在漉湖(hu)蘆(lu)葦(wei)(wei)場務(wu)工。2001年(nian)以來(lai)，他以生產和(he)銷售蘆(lu)葦(wei)(wei)的名義，先后多次(ci)與湘陰縣湖(hu)洲管委會和(he)沅江(jiang)市(shi)漉湖(hu)蘆(lu)葦(wei)(wei)場簽訂合同，在下(xia)塞(sai)湖(hu)開溝挖(wa)渠，筑圍修路，經營蘆(lu)葦(wei)(wei)。
2008年，看到蘆葦生產效益下(xia)滑，“夏老四(si)(si)”便(bian)設想通過修建矮(ai)(ai)圍(wei)(wei)(wei)將下(xia)塞湖(hu)(hu)湖(hu)(hu)洲(zhou)(zhou)圍(wei)(wei)(wei)起來進行非(fei)法(fa)捕撈和(he)養殖。2008年6月(yue)(yue)和(he)2010年4月(yue)(yue)，“夏老四(si)(si)”分別與兩地湖(hu)(hu)洲(zhou)(zhou)管理部門違規(gui)續簽長期承包合同，非(fei)法(fa)圍(wei)(wei)(wei)墾湖(hu)(hu)洲(zhou)(zhou)、河(he)道(dao)，擅自修建矮(ai)(ai)圍(wei)(wei)(wei)，從事非(fei)法(fa)捕撈養殖、盜采砂(sha)石等活(huo)動。從2011年開始，大規(gui)模加高(gao)、加寬(kuan)和(he)加固矮(ai)(ai)圍(wei)(wei)(wei)，并修建3個鋼筋混凝(ning)土(tu)節制閘(zha)。2014年，矮(ai)(ai)圍(wei)(wei)(wei)建成，以2.77萬畝的圈地面積成為洞庭湖(hu)(hu)最大的矮(ai)(ai)圍(wei)(wei)(wei)。
修筑和使用矮(ai)圍的(de)過程，也(ye)是“夏老四”不斷攫取暴利的(de)過程。以捕魚為例，只需(xu)在漲(zhang)水(shui)時開閘、退水(shui)時關閘，洞庭(ting)湖的(de)魚便成了(le)矮(ai)圍內的(de)私產(chan)。
“他在采(cai)取這(zhe)個辦法之前，每年捕撈(lao)收入(ru)不到20萬元(yuan)，里面還(huan)有他自(zi)己投入(ru)的魚(yu)苗。矮圍建成后(hou)，每年收入(ru)高(gao)達(da)幾百(bai)萬元(yuan)，且(qie)捕撈(lao)的都是洞庭湖的自(zi)然(ran)魚(yu)，可以說是滅絕性捕撈(lao)。”湖南省紀委監(jian)委調(diao)查人員告(gao)訴記者。
比非(fei)法捕撈更為暴利(li)的，是在矮(ai)圍附近(jin)盜采砂(sha)石。據(ju)調查(cha)人(ren)員估算，按照當時的市場(chang)價(jia)，一條采砂(sha)船開工(gong)不超過(guo)12個小時就能獲利(li)十余萬(wan)元，堪(kan)稱(cheng)“夏(xia)老四(si)”最重要的生(sheng)財之道(dao)。不僅(jin)如此，“夏(xia)老四(si)”還(huan)組建了(le)“護堤隊”，對闖入地盤的其他(ta)盜采船只按每(mei)日一萬(wan)元的標準收取“保護費”。
“夏老(lao)四”的(de)違法行為，早已引起當地(di)群眾(zhong)憤慨。漉(lu)湖蘆葦場(chang)一(yi)名退(tui)休人員(yuan)曾向(xiang)益陽市領(ling)導舉報“夏老(lao)四”圍墾另一(yi)處濕地(di)及(ji)相關干部不(bu)作(zuo)為問題，當沅江市紀(ji)委監(jian)委介入調查(cha)時，舉報人甚至擔心“是‘夏老(lao)四’派來(lai)的(de)人”。
出人意料(liao)的是，作為(wei)漉湖(hu)一霸的“夏老四”竟然在(zai)2007年、2008年和2012年先后當選沅(yuan)江(jiang)市、益陽市乃至湖(hu)南省人大代表，還于2010年獲評(ping)湖(hu)南省勞(lao)動模范(fan)。益陽市、沅(yuan)江(jiang)市多名(ming)領導干部亦與其關系匪淺。
今年(nian)6月3日，“夏老四”因涉嫌貸(dai)款詐(zha)騙(pian)罪被公安機關(guan)立(li)案偵(zhen)查(cha)并刑事(shi)拘(ju)留，下塞湖矮圍(wei)問題終于倒下了(le)第一塊多米諾骨牌。
甘受圍獵的“保護傘”
如此明顯(xian)的(de)違法行為，何以持續十余年(nian)之久？
據湖南省委通報，下(xia)塞湖矮圍問題長期得不到有效整(zheng)治，除相(xiang)關職(zhi)能部門和地方黨委、政府履職(zhi)不力外(wai)，一個(ge)重要原因就是(shi)少數領導干部嚴重違紀違法(fa)、失(shi)職(zhi)瀆職(zhi)，為(wei)夏順安(an)違法(fa)行(xing)為(wei)提供幫助，充當(dang)“保(bao)護(hu)傘”。益陽市委副秘書(shu)長、時任(ren)沅江市委書(shu)記鄧宗祥，便是(shi)其中典型。
資料顯示，鄧宗祥于2007年(nian)11月(yue)(yue)至2010年(nian)12月(yue)(yue)擔任沅江(jiang)市市長(chang)，2010年(nian)12月(yue)(yue)至2016年(nian)7月(yue)(yue)擔任沅江(jiang)市委(wei)書(shu)記，后又(you)調(diao)任益陽(yang)市委(wei)副秘書(shu)長(chang)。從時間上看，下塞湖矮圍正(zheng)是在其主政(zheng)沅江(jiang)期(qi)間逐步修(xiu)建完成。
據鄧(deng)宗祥交代，自(zi)2009年(nian)(nian)(nian)(nian)以來(lai)，幾乎每年(nian)(nian)(nian)(nian)春節(jie)夏(xia)(xia)順安都(dou)會(hui)來(lai)家中拜年(nian)(nian)(nian)(nian)，所送禮(li)金從2009年(nian)(nian)(nian)(nian)的5000元(yuan)逐步漲到去(qu)年(nian)(nian)(nian)(nian)春節(jie)的4萬(wan)元(yuan)，今年(nian)(nian)(nian)(nian)春節(jie)期(qi)間(jian)還送了2萬(wan)元(yuan)。在2011年(nian)(nian)(nian)(nian)和(he)2012年(nian)(nian)(nian)(nian)中秋節(jie)，以及(ji)鄧(deng)宗祥父親、岳父去(qu)世時，夏(xia)(xia)順安也都(dou)有所“表示”，金額從1萬(wan)元(yuan)到2萬(wan)元(yuan)不等。此(ci)外，在2008年(nian)(nian)(nian)(nian)至2016年(nian)(nian)(nian)(nian)益陽市(shi)人大會(hui)議期(qi)間(jian)，鄧(deng)宗祥還先后7次收受(shou)夏(xia)(xia)順安紅包，每次5000元(yuan)。
對鄧(deng)宗(zong)祥(xiang)的(de)(de)(de)圍(wei)(wei)獵，為夏(xia)順安帶(dai)來(lai)了不菲的(de)(de)(de)回報(bao)。據湖(hu)南省紀委(wei)監(jian)委(wei)第十紀檢(jian)監(jian)察室主任易忠民介紹，鄧(deng)宗(zong)祥(xiang)早在2013年就去過(guo)下塞湖(hu)，也(ye)見(jian)到了矮圍(wei)(wei)，但并(bing)未作出(chu)處理。市(shi)委(wei)書記的(de)(de)(de)縱容默許(xu)，令夏(xia)順安愈發得意忘形，也(ye)在當地起到了不良的(de)(de)(de)導向作用。
更為惡(e)劣的是，鄧宗祥還利(li)用職(zhi)權為夏順(shun)安當選(xuan)省(sheng)、市人(ren)(ren)大代(dai)(dai)表提(ti)供幫助(zhu)。益陽市畜(chu)牧(mu)水產局原局長傅建(jian)平(ping)收(shou)受夏順(shun)安賄賂，也為其當選(xuan)省(sheng)人(ren)(ren)大代(dai)(dai)表提(ti)供便利(li)。
既有(you)市領導關照，又(you)有(you)省(sheng)人大(da)代表這(zhe)塊金字招牌，夏(xia)順(shun)安的(de)非法矮圍愈發“固若金湯”。據湖南省(sheng)紀委監(jian)委第十紀檢監(jian)察(cha)室副主任劉孫(sun)科介紹，夏(xia)順(shun)安多(duo)次利用省(sheng)人大(da)代表身份為(wei)矮圍提供(gong)保(bao)護，甚(shen)至威脅執法部門：“我是有(you)地方說話的(de)。”
如今(jin)，隨著矮(ai)圍的(de)拆除(chu)和夏順安(an)的(de)落(luo)網，鄧宗祥(xiang)、傅建平等“保護傘”也相繼被采取(qu)留置(zhi)措(cuo)施。
“下塞湖(hu)矮圍是(shi)非法的(de)，且(qie)主要是(shi)在(zai)我(wo)的(de)任(ren)期內建成的(de)，我(wo)有不(bu)可推卸(xie)的(de)責(ze)任(ren)。”鄧(deng)宗祥(xiang)在(zai)自述材(cai)料中寫道。
“任性”合同與虛假證明
夏順安的(de)諸多“保護傘”中，沅江市漉湖蘆葦場和湘陰縣湖洲管委(wei)會的(de)相關負責人職級(ji)雖然不高(gao)，卻扮演著重要(yao)角色(se)。
記者(zhe)調取夏(xia)順安(an)與漉湖(hu)蘆(lu)葦場簽訂(ding)的(de)多份合(he)同(tong)發現(xian)，2010年(nian)以前主要為“葦山承(cheng)包經(jing)營(ying)(ying)合(he)同(tong)”，承(cheng)包內(nei)容均為蘆(lu)葦經(jing)營(ying)(ying)且(qie)期限(xian)(xian)不超過一(yi)年(nian)；2010年(nian)則成了(le)“湖(hu)洲(zhou)租(zu)賃承(cheng)包合(he)同(tong)”，明確(que)將1.74萬(wan)畝的(de)下塞湖(hu)洲(zhou)塊租(zu)賃承(cheng)包給夏(xia)順安(an)經(jing)營(ying)(ying)，承(cheng)包期限(xian)(xian)從2010年(nian)到2020年(nian)；2011年(nian)1月(yue)，雙(shuang)方簽署補充協(xie)議，又將承(cheng)包期限(xian)(xian)延長至2040年(nian)。
正(zheng)是有了這(zhe)些合同(tong)撐腰(yao)，夏順安(an)下定決心，繼(ji)續加大投入(ru)建(jian)矮(ai)圍。
“以(yi)前(qian)的合(he)同，盡管(guan)沒起到太大(da)約束作(zuo)用，但都(dou)規定了禁止(zhi)工程建設等條(tiao)款。從(cong)2010年(nian)(nian)起，取(qu)消了禁止(zhi)性條(tiao)款，完全站在夏(xia)順(shun)安的角(jiao)度擬定合(he)同內容，2011年(nian)(nian)又在此(ci)基礎上延長了20年(nian)(nian)。可以(yi)說，相關負責人不但不履職，還濫(lan)用職權，與(yu)夏(xia)順(shun)安同流合(he)污。”調查人員告(gao)訴記者。
除合同問題(ti)外，兩地(di)湖洲管理(li)部門作為“甲(jia)方(fang)”和最直(zhi)接的監管者，長期(qi)以來對夏順安的違法行為視而不見，多人與其結成利(li)益共同體(ti)。
目前，漉湖(hu)蘆葦(wei)場(chang)三(san)任(ren)黨委(wei)書記王正(zheng)良、曹文舉、冷(leng)世輝及原場(chang)長(chang)蒯(kuai)建紅，湘陰縣(xian)湖(hu)洲管理(li)委(wei)員會(hui)兩任(ren)總經理(li)楊(yang)立華(hua)、汪介凡(fan)，均被采取留置措施。而王正(zheng)良、楊(yang)立華(hua)正(zheng)是收受賄賂后違(wei)規與夏順(shun)安簽訂長(chang)期承(cheng)包(bao)合(he)同的當事人。
不(bu)僅如此，據(ju)湖南(nan)省紀委監委調查，沅江和湘陰兩地(di)有關(guan)畜(chu)牧水產(chan)、水利、公安(an)、砂石管理(li)等單位多(duo)名(ming)領導干部多(duo)次收受夏順安(an)的(de)紅包禮品甚至賄賂。因(yin)下塞湖矮(ai)圍問題，沅江市畜(chu)牧水產(chan)局還多(duo)次向上(shang)級畜(chu)牧水產(chan)部門領導干部送紅包禮品。
更有(you)(you)甚者，在收受夏(xia)順(shun)安賄(hui)賂后，違規出具了“下(xia)塞湖(hu)圍湖(hu)養(yang)殖沒有(you)(you)影響行洪，符合(he)相關政策”的證(zheng)明，為夏(xia)順(shun)安阻擾執法提供了“擋(dang)箭(jian)牌”。
2012年8月14日(ri)，夏順安找到時(shi)任沅(yuan)江市水(shui)利局(ju)局(ju)長胡經(jing)緯(wei)(wei)，請(qing)其幫忙出具(ju)不影(ying)響行洪證(zheng)明(ming)(ming)，以便辦理下塞湖(hu)承包(bao)經(jing)營權抵押貸款。胡經(jing)緯(wei)(wei)隨即吩(fen)咐另(ling)一(yi)名局(ju)領導辦理。憑(ping)借此證(zheng)明(ming)(ming)，夏順安不僅成功貸款上(shang)千萬元，還(huan)多次(ci)阻(zu)擾沅(yuan)江、湘(xiang)陰相關部門執法。
“胡經緯(wei)介紹夏順安給(gei)我，說(shuo)市里領導(dao)很關注(zhu)他的發展，叫我把這(zhe)個(ge)事(shi)辦一下。”經辦人說(shuo)，胡經緯(wei)在(zai)擔(dan)任局長期間，從(cong)未(wei)安排部(bu)署水(shui)事(shi)執法部(bu)門對下塞湖修建矮圍行為(wei)進(jin)行查處，漉(lu)湖水(shui)管站也從(cong)未(wei)向水(shui)政監察(cha)執法大隊報告過下塞湖的水(shui)事(shi)違法問題。
事實(shi)上，早在(zai)(zai)2012年初，胡經緯便在(zai)(zai)調研時發現了(le)下塞湖(hu)矮(ai)圍問(wen)題。據他(ta)描(miao)述，當時已基本(ben)建(jian)成，規(gui)模很大(da)，是非(fei)常(chang)明顯的違法行(xing)為(wei)，但考慮到(dao)拆除難度大(da)，沒有(you)氣(qi)魄制(zhi)止，就(jiu)什么(me)也沒有(you)做(zuo)。
然(ran)而，調查(cha)發現(xian)，胡(hu)經(jing)緯不僅(jin)收受夏順安賄賂，自己也忙于經(jing)商辦企業，甚至在洞(dong)庭湖(hu)違規經(jing)營(ying)矮圍、種(zhong)植歐美黑楊，是(shi)典型的“靠水吃水”。
“鄧宗祥也好，胡經緯(wei)也罷，凡是(shi)在里面弄虛作假、欺上瞞(man)下、收(shou)受(shou)財物的(de)，不管涉(she)及誰，一(yi)律從(cong)重處理。這是(shi)省(sheng)委、省(sheng)紀(ji)委監委的(de)鮮明(ming)態度。”湖南省(sheng)紀(ji)委監委有(you)關負責人表(biao)示。（記者 瞿芃(peng)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