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華社哈爾濱1月30日電 題:每天工作10到12個小時,常常數月不回家——鄉鎮干部一天工作時間有多長?
新華社“新華視點”記(ji)者管(guan)建濤、李(li)平、歐甸丘、宋曉東
“上面千(qian)條線,下面一(yi)根針”。一(yi)個通(tong)常數(shu)十人的(de)鄉(xiang)鎮(zhen)政(zheng)府,一(yi)頭(tou)要承擔縣(xian)市級以上部門數(shu)十甚(shen)至近百樣具體工(gong)作,另一(yi)頭(tou)則(ze)關系農村幾千(qian)乃至數(shu)萬農民(min)的(de)利益。鄉(xiang)鎮(zhen)干(gan)部一(yi)天工(gong)作時間有(you)多長?
“新華視點”記者(zhe)近期走訪全國十余個鄉鎮的(de)幾十名鄉鎮干(gan)部(bu),發現(xian)他(ta)們中(zhong)很多人每天平均工作(zuo)(zuo)10到12個小(xiao)時(shi),數月不回(hui)家是(shi)常事。多年前(qian),社會上有(you)人概(gai)括鄉鎮干(gan)部(bu)的(de)主要工作(zuo)(zuo)是(shi)“收糧收稅(shui),計劃(hua)生育”。目前(qian),隨(sui)著(zhu)我國免除農業稅(shui)、調(diao)整(zheng)計劃(hua)生育政策,基層干(gan)部(bu)主要在忙啥?
每天工作10到12個小時很正常,沒拿過加班費
城市機關干(gan)部工作時(shi)間大多是“早八晚五(wu)”,特(te)殊時(shi)段會加班(ban),而對于很多基層鄉(xiang)鎮干(gan)部來說,幾乎一(yi)年四(si)季都是“上班(ban)沒點(dian),下班(ban)也沒點(dian)”。
寒冬里的(de)東北,早上(shang)五六點(dian)鐘天色還是黑漆漆的(de)。可黑龍(long)江省青岡(gang)縣禎祥鎮黨委書記(ji)王帥,已(yi)經接了好幾個工作電話。他把最(zui)近幾天的(de)手(shou)機通(tong)話記(ji)錄給記(ji)者看,只(zhi)有(you)午夜、凌晨時分沒(mei)有(you)電話進出。“我(wo)們的(de)工作是隨農時走,春天農忙季節(jie)會更早。趕上(shang)突(tu)發事(shi)件就不必說了,一夜也不消停。”
在(zai)(zai)河南,鄉(xiang)(xiang)鎮(zhen)干部工作時(shi)間也很早。早上(shang)9點半,記(ji)者(zhe)見到河南省鄲城縣(xian)汲(ji)水鄉(xiang)(xiang)鄉(xiang)(xiang)長(chang)梁輝時(shi),他已在(zai)(zai)鄉(xiang)(xiang)里開完一(yi)個扶貧(pin)工作統籌會(hui),在(zai)(zai)一(yi)個村(cun)(cun)里看了(le)扶貧(pin)車間進展,正(zheng)匆忙趕往(wang)縣(xian)城。梁輝說(shuo),“一(yi)會(hui)兒(er)還約了(le)縣(xian)國(guo)土資源局商量(liang)空心村(cun)(cun)整治,下午全縣(xian)召(zhao)開脫貧(pin)工作部署會(hui),今天晚上(shang)還要駐村(cun)(cun)。平均(jun)算一(yi)下,每天工作10到12個小時(shi)是(shi)很正(zheng)常的。”
起早(zao)貪黑是(shi)當(dang)前不(bu)少鄉鎮(zhen)干部工作常態,在(zai)一些貧困地區(qu)更是(shi)如此。“平(ping)時(shi)晚上11點(dian)到12點(dian)下班睡(shui)覺。最近(jin)白天入戶(hu)調查(cha),跟老百(bai)姓研究(jiu)退種玉米發展辣椒的(de)事,有時(shi)夜里兩點(dian)多才睡(shui)。”貴州(zhou)省(sheng)綏陽(yang)縣(xian)寬闊鎮(zhen)副鎮(zhen)長王(wang)興勇(yong)說(shuo)。
近(jin)期全國氣(qi)溫驟降(jiang),貴州省(sheng)石阡縣道路(lu)(lu)多(duo)(duo)處結(jie)冰(bing),發(fa)生多(duo)(duo)起(qi)交通(tong)事故(gu)。1月26日早上(shang)7點半,石阡縣大沙壩鄉(xiang)黨委書記楊雁便出(chu)發(fa)巡查鄉(xiang)內(nei)多(duo)(duo)個海拔較高、通(tong)行(xing)車(che)輛較多(duo)(duo)的(de)路(lu)(lu)段。路(lu)(lu)面太滑,車(che)不能開的(de)地方(fang)就步行(xing),整(zheng)個上(shang)午(wu)都穿(chuan)行(xing)在事故(gu)易發(fa)的(de)結(jie)冰(bing)路(lu)(lu)段。
楊雁這(zhe)一天(tian)的時間表(biao)如下:7:30到(dao)(dao)12:00巡查鄉(xiang)內(nei)結冰(bing)路(lu)段;12:00到(dao)(dao)13:00午餐;13:30到(dao)(dao)14:55開鄉(xiang)黨委班子(zi)會(hui)討(tao)論與脫貧產業(ye)有關的年貨節(jie);15:00到(dao)(dao)16:00參加市(shi)里安(an)全維(wei)穩(wen)工作會(hui);16:00到(dao)(dao)17:30現場督促邵(shao)家寨村中(zhong)藥材種(zhong)植;18:00到(dao)(dao)20:00與任(ren)家寨村村干部(bu)座談討(tao)論村集體經濟年終(zhong)分紅事宜;20:30到(dao)(dao)22:00參加任(ren)家寨村群眾會(hui)。
如(ru)果不是(shi)親(qin)眼所見,很難相信不少鄉鎮干部(bu)的(de)(de)工作時(shi)間如(ru)此之長。夜里(li)10點,西南地區貴州鄉鎮干部(bu)挑燈夜戰(zhan)之時(shi),東北黑(hei)龍江省慶安縣慶安鎮會議室也(ye)燈火通明——鄉鎮干部(bu)例行總結、填報(bao)前期(qi)入(ru)戶調查的(de)(de)扶貧動態(tai)情(qing)況。
加班(ban)是常態,但干部們幾乎都沒(mei)加班(ban)費,多位鄉鎮干部說“從來沒(mei)拿過”。
據有關統計,我國公務(wu)員(yuan)(yuan)有700萬人左(zuo)右,其中鄉鎮公務(wu)員(yuan)(yuan)是(shi)80多萬人。黑龍(long)江省綏化市(shi)委(wei)組織部(bu)最近(jin)對(dui)一些鄉鎮的調查顯示,鄉鎮干部(bu)平均每天工(gong)作10到11個小(xiao)時,不少鄉鎮干部(bu)五六年沒休過假。
扶貧攻堅、振興鄉村忙得“腳打后腦勺”
記者零距離觀察發(fa)現,脫貧攻堅、安全(quan)維(wei)穩(wen)、環境保(bao)護等國家重要工(gong)作部署,都在(zai)通過鄉鎮干部貫徹落實,他們經常忙得“腳打后腦勺”。
“國投項目(mu)必須惠(hui)及所有貧困戶”“掙的大部分錢全分了(le)影(ying)響承包者(zhe)積(ji)極性”“項目(mu)下來后(hou)新(xin)識別的貧困戶怎么辦”“動(dong)態(tai)調整會把餅越攤(tan)越薄”……剛吃過中(zhong)午飯(fan),黑龍江省青岡(gang)縣禎祥鎮黨委書記(ji)王帥就(jiu)和一位村支書研究扶貧項目(mu)落實問題。兩人時(shi)而(er)爭得面紅耳赤,時(shi)而(er)蹙眉思索。
記者發現(xian)(xian),鄉鎮(zhen)干(gan)部至少(shao)有一半以上工(gong)作是(shi)圍(wei)繞脫貧(pin)攻(gong)堅展(zhan)開(kai)。處于貧(pin)困地區的(de)楊雁則“現(xian)(xian)在幾乎百分(fen)之九(jiu)十以上時(shi)間和(he)精力都放在這(zhe)上面”。
比(bi)起收(shou)農業(ye)(ye)稅的時(shi)期(qi),“發錢”的工作一點也(ye)不(bu)輕(qing)松。“把(ba)扶貧項目和資(zi)金落實好,前期(qi)摸排時(shi)要(yao)精準。哪(na)家房子破舊、哪(na)家存款(kuan)少(shao)、哪(na)家有重(zhong)患(huan),都要(yao)清楚、公平。”王興勇說(shuo),后(hou)期(qi)落實時(shi)也(ye)要(yao)有針對(dui)性。比(bi)如,給(gei)貧困(kun)戶發放人均200元的物資(zi),對(dui)搞(gao)(gao)養殖的就(jiu)(jiu)幫(bang)著買(mai)仔豬、飼料,對(dui)搞(gao)(gao)農業(ye)(ye)生(sheng)產的就(jiu)(jiu)幫(bang)著買(mai)種(zhong)子,不(bu)對(dui)路就(jiu)(jiu)起不(bu)到(dao)作用。
相比發(fa)(fa)錢,爭取(qu)政策(ce)、資(zi)金的支(zhi)持更難。農民文化(hua)水平不(bu)高,往往自己(ji)爭取(qu)不(bu)到資(zi)金,只能靠鄉鎮干部(bu)。“我們從百姓的訴求出發(fa)(fa),去(qu)跟(gen)省里、縣里的部(bu)門接洽、爭取(qu),真是腿都跑(pao)細了(le),口都說干了(le)。”梁輝說。
隨著城鎮化發展和基(ji)礎設施改善,鄉鎮征地(di)拆遷(qian)等(deng)方面工(gong)作(zuo)也在(zai)增加。貴州省務川(chuan)縣(xian)石朝鄉鄉長馮俊說:“為了修公(gong)路,10天(tian)拆25棟房(fang)子,我每天(tian)晚上跟工(gong)人一起吃面條,現(xian)場(chang)推進。”
黑龍(long)江省(sheng)慶安縣(xian)慶安鎮(zhen)是一(yi)個城關(guan)鎮(zhen),建設拆(chai)遷量大。鎮(zhen)黨委(wei)書(shu)記周海波感(gan)慨(kai)地說:“招(zhao)商引資企業征(zheng)地、縣(xian)里棚改拆(chai)遷等需要(yao)(yao)配(pei)合(he)的具體(ti)征(zheng)地工作,都需要(yao)(yao)屬地協調。任(ren)務一(yi)到都是急活,有(you)時幾天幾夜(ye)不睡覺。”
隨(sui)著國家對環保的重(zhong)視,相關任務也越(yue)來越(yue)重(zhong)。“為了配合禁燒秸稈,全鎮(zhen)(zhen)一半以(yi)上的鄉鎮(zhen)(zhen)干部(bu)全出動了。”周(zhou)海波說,鎮(zhen)(zhen)里專門成(cheng)立了五個工作組,一組四個人,24小(xiao)時不停地(di)巡(xun)邏。困了就在車上瞇一會兒,餓(e)了就吃幾口面包、餅干。
很多人都是農村出身,最大的成就感是振興鄉村
“忙、累、壓力大”是很(hen)多鄉鎮干(gan)部的深切感受(shou)。是什么動力在支持(chi)他們?
李玉玲是(shi)黑龍江省綏化市(shi)北(bei)林區興和朝(chao)鮮族鄉(xiang)(xiang)黨委(wei)書(shu)記(ji),從(cong)1998年至今(jin)已(yi)在5個(ge)鄉(xiang)(xiang)鎮(zhen)工作過(guo),宣傳委(wei)員、組織委(wei)員、副(fu)鄉(xiang)(xiang)長(chang)、副(fu)書(shu)記(ji)到鄉(xiang)(xiang)長(chang)、書(shu)記(ji),鄉(xiang)(xiang)鎮(zhen)幾乎每個(ge)崗位都干過(guo)。
“鄉(xiang)鎮是最(zui)基(ji)層的行政機構,但麻雀(que)雖小五(wu)臟俱全(quan)。產業發展、土地問題、安全(quan)生(sheng)產、宗教信仰、安全(quan)維穩……能最(zui)深刻地了解中國農村(cun),最(zui)全(quan)面地鍛煉干部能力。”李玉玲說。
河南省蘭考(kao)縣固陽(yang)鎮(zhen)(zhen)副鎮(zhen)(zhen)長溫振等人坦言,干部想(xiang)更長遠發展,鄉鎮(zhen)(zhen)經驗非常重(zhong)要(yao)。目前(qian)選(xuan)拔(ba)干部很看重(zhong)基層工作履歷,不少有(you)抱負的年(nian)輕(qing)人從中看到機遇。
2017年,中共中央(yang)辦公廳、國務院辦公廳印發了(le)《關于加(jia)強鄉(xiang)鎮(zhen)政府服務能(neng)力建設(she)的意見》,強調加(jia)強鄉(xiang)鎮(zhen)干部隊伍(wu)建設(she)。實行縣以下機關公務員職(zhi)務與職(zhi)級并行制(zhi)度,落實鄉(xiang)鎮(zhen)工作補貼和艱(jian)苦邊(bian)遠(yuan)地區(qu)津貼政策。
但最(zui)重要的(de)(de)還(huan)是工作(zuo)的(de)(de)成就(jiu)感。“我們很(hen)多人都是農村出身,能夠幫(bang)助農民做點事,心里特別安慰。”地處貧(pin)困地區(qu)的(de)(de)貴州省(sheng)桐梓(zi)縣(xian)馬(ma)鬃(zong)鄉鄉鎮干部梁正強,帶領群眾克服海拔高、交通條件(jian)差、缺工人缺材(cai)料等困難情況,2017年9月(yue)(yue)到11月(yue)(yue)改造了71棟房子,“看著很(hen)多貧(pin)困戶歡歡喜喜搬進新房,我忍不住流下(xia)眼淚”。
“這(zhe)兩三年(nian)的(de)基(ji)礎設施建設,相當于過去幾十(shi)年(nian)建設的(de)總和。當地飲水(shui)、污水(shui)處理的(de)問(wen)題也全部解決(jue)了。”貴(gui)州省綏(sui)陽(yang)縣寬闊鎮(zhen)黨委書記黃鵬說,“想到(dao)靠自己的(de)努力(li)能夠改造一方水(shui)土,真是(shi)非(fei)常自豪和滿足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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