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為基(ji)(ji)層(ceng)干部，誰沒請(qing)示過(guo)上級？有(you)請(qing)示就該有(you)回(hui)復(fu)，只(zhi)(zhi)是(shi)有(you)一種回(hui)復(fu)，基(ji)(ji)層(ceng)干部聽了心里(li)會打(da)鼓——3個(ge)字，“看著辦”。這3個(ge)字，要說基(ji)(ji)層(ceng)有(you)人(ren)從(cong)來沒聽過(guo)，怕是(shi)沒誰會信。只(zhi)(zhi)是(shi)，這3個(ge)字，怎(zen)么就成了基(ji)(ji)層(ceng)干部的“緊箍咒”呢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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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遇事“看著辦”，基層心肝顫

　　為(wei)推進農(nong)村(cun)廁所革命，2018年北方(fang)某省按(an)每(mei)廁補助1000元(yuan)的標(biao)準下達了專項資金，第二年又要求(qiu)縣(xian)級財政按(an)照1:1的比例(li)予以配套。

　　然而，一位鎮長告(gao)訴半月談(tan)記者(zhe)，兩年多過(guo)去了，補助還沒有落實(shi)到位：“今年任(ren)務(wu)更重了，可我們咋(za)進老百姓(xing)院里做(zuo)工作(zuo)呢(ni)？”

　　向上級領導反映后，他得到(dao)的回復(fu)是：“要是有錢，誰干(gan)都(dou)(dou)行，還(huan)用你來干(gan)？廁改是硬任務(wu)，你自己看著辦。”無(wu)奈之下(xia)，這位鎮(zhen)長(chang)下(xia)鄉見了群(qun)眾只(zhi)能“連哄帶騙”，把工作一步步往(wang)前(qian)挪，“感覺人都(dou)(dou)快抑郁了”。

　　南方某市(shi)(shi)一(yi)位街道(dao)辦負責人(ren)告(gao)訴半月談(tan)記者，今年由于(yu)疫情沖擊(ji)，經濟不夠景氣，但(dan)是上級要求市(shi)(shi)場主體(ti)不但(dan)不能減少，還要保持增長(chang)：“大會(hui)小會(hui)反(fan)復強調(diao)，完不成(cheng)就有追責準備著，可是這增長(chang)怎么保？領導(dao)也(ye)說了(le)，‘你們(men)看著辦嘛’！”

　　這位街道辦負(fu)責人說，他和同(tong)事只能(neng)把社區工作人員、城(cheng)管協管、公安協警甚至臨(lin)聘人員都注(zhu)冊(ce)(ce)成個體工商戶，車庫雜(za)物間統統當作注(zhu)冊(ce)(ce)地(di)址(zhi)，“實(shi)在不夠(gou)數，一(yi)個地(di)址(zhi)注(zhu)冊(ce)(ce)個七八回也正常”。

　　大事“看(kan)(kan)著(zhu)辦”，難事也是“看(kan)(kan)著(zhu)辦”，領導一句“看(kan)(kan)著(zhu)辦”，不知多少基層(ceng)干部(bu)心肝顫(zhan)。知道領導是想(xiang)(xiang)推(tui)進工作，可是掛(gua)在嘴邊(bian)的，只有問責沒有轍，基層(ceng)干部(bu)想(xiang)(xiang)要看(kan)(kan)著(zhu)領導的意思(si)辦，有時(shi)也徒(tu)喚(huan)奈何。

　　其實，“看著辦(ban)(ban)”并非基層(ceng)(ceng)治理新情況。不(bu)可否(fou)認，一(yi)些領(ling)導干(gan)部交代下(xia)屬“看著辦(ban)(ban)”是出于信任，希望其提高(gao)解(jie)決矛(mao)盾的能力，創(chuang)造性開展工(gong)作。然而(er)，遇到急難險重任務(wu)時，部分領(ling)導干(gan)部甩出一(yi)句“看著辦(ban)(ban)”，就不(bu)再靠前指揮，確(que)實讓基層(ceng)(ceng)為難。

　　“辦得好，上(shang)級指導有功，下面(mian)算合格；辦砸了，上(shang)級沒有責(ze)任，下面(mian)得接鍋(guo)。不管怎(zen)么(me)樣，上(shang)級都(dou)沒事。”中部地區一(yi)位鎮黨委書記說，遇(yu)到“甩手掌柜”，膽(dan)子大的基層干部，還敢自己想辦法(fa)試一(yi)試；膽(dan)子小的干部，往(wang)往(wang)只能念起“拖字訣(jue)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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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區區3個字，幾多“潛臺詞”

　　別看“看著辦”只(zhi)有區區3個字(zi)，基層(ceng)干部告訴半月(yue)談記(ji)者，其中奧妙可是無窮。

　　有的(de)(de)領導知道事情復雜不好辦，怕引火燒身(shen)，就不公開表態，下(xia)面的(de)(de)干部“猜忖著辦”。

　　中(zhong)部(bu)某(mou)縣政(zheng)府辦一位(wei)負(fu)責人告訴半月談(tan)記者(zhe)，對于企業來的(de)報告或者(zhe)下(xia)(xia)級來的(de)請(qing)示，只要(yao)情(qing)況(kuang)復雜一點，領導們往往就(jiu)會批(pi)示某(mou)某(mou)部(bu)門或鄉(xiang)鎮“酌情(qing)處(chu)理(li)”，這就(jiu)留下(xia)(xia)了回旋(xuan)余地。

　　“領導(dao)(dao)們都知道，牽涉多的(de)(de)，容易得罪人(ren)的(de)(de)事(shi)不能輕易表態。可是(shi)上面讓‘酌情處理’，我們就得揣摩(mo)半天。領導(dao)(dao)真(zhen)實意(yi)圖是(shi)個啥？辦(ban)(ban)還是(shi)不辦(ban)(ban)，怎么(me)辦(ban)(ban)，辦(ban)(ban)到啥程(cheng)度，真(zhen)跟猜謎(mi)似的(de)(de)。”這位政府辦(ban)(ban)負(fu)責人(ren)說，關鍵(jian)在于，如果你(ni)弄擰了領導(dao)(dao)的(de)(de)意(yi)圖，惹(re)了麻煩，你(ni)就只能看(kan)著(zhu)別人(ren)辦(ban)(ban)了。

　　有(you)的(de)領導(dao)不知道怎(zen)么辦，拿不定主意，又放不下(xia)架(jia)子，下(xia)面(mian)的(de)干部“琢磨著(zhu)辦”。

　　一位鄉(xiang)(xiang)鎮(zhen)干部(bu)和(he)半月談記者(zhe)講了自己報(bao)項(xiang)(xiang)目的(de)經歷。縣里讓鄉(xiang)(xiang)鎮(zhen)上報(bao)整村提升項(xiang)(xiang)目，但是(shi)沒(mei)有明(ming)確給多少錢、包含哪些內(nei)容，鄉(xiang)(xiang)鎮(zhen)領導也不知該(gai)怎么辦(ban)，只能讓各村“看著(zhu)報(bao)”。等(deng)了許久(jiu)，終于有一個村壯著(zhu)膽子(zi)報(bao)了建(jian)戲(xi)臺、添垃圾車、修(xiu)綠(lv)化帶、安(an)裝(zhuang)路燈等(deng)項(xiang)(xiang)目。這一來(lai)其他村才算解脫，很快報(bao)齊了項(xiang)(xiang)目。

　　“政策向下傳(chuan)達，本該層(ceng)(ceng)層(ceng)(ceng)細化，但(dan)不少中(zhong)間層(ceng)(ceng)領導一步都不愿(yuan)多想(xiang)，只做‘傳(chuan)聲筒’，腦筋都讓基層(ceng)(ceng)干部動了(le)。”這位鄉鎮干部一聲嘆息(xi)。

　　有(you)的領導缺乏(fa)有(you)效激勵手段，過于(yu)依靠(kao)懲戒(jie)，下面的干部“小心著辦(ban)”。

　　中(zhong)部(bu)地(di)區(qu)一位貧困縣的鄉(xiang)鎮干(gan)部(bu)感慨，當地(di)鄉(xiang)黨(dang)委(wei)書記(ji)的口頭(tou)禪就是“問責”，開會(hui)時動(dong)不動(dong)就說“紀委(wei)全程介入(ru)”“不作為就找(zhao)談話”，他(ta)口里的“看著辦”往往要加(jia)上“紀委(wei)盯(ding)著呢”。

　　“大伙兒一聽，得，那怎么也得給你把差交了(le)啊！但心里總不(bu)是個勁兒，做起(qi)來格外沒精神(shen)。”這(zhe)位(wei)鄉鎮干部(bu)說，現(xian)在(zai)同事們的工作積極性都(dou)減了(le)七(qi)八分。

　　有的領(ling)導睜(zheng)一(yi)只眼閉一(yi)只眼，有意(yi)放水(shui)，下面(mian)的干部“應付著辦(ban)”。

　　“聽(ting)話聽(ting)音，鑼鼓(gu)聽(ting)聲(sheng)。”一(yi)位鄉鎮干部表(biao)示(shi)，領導說起這(zhe)個(ge)事(shi)兒的時(shi)候輕(qing)描淡(dan)寫，一(yi)句帶過，最后加上句“看著辦”，下(xia)面的人就(jiu)都明白了，這(zhe)個(ge)事(shi)兒不要緊，糊弄(nong)完就(jiu)行了，干得(de)好賴沒人管。遇上這(zhe)種任(ren)務，大(da)家都放心隨便(bian)對付數字(zi)，互相抄抄表(biao)格，實在(zai)沒時(shi)間或是臨到頭忘了，就(jiu)“整個(ge)編一(yi)套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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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少說“看著辦”，多些“同心干”

　　“看著辦”的實質是(shi)部(bu)分領導(dao)干(gan)部(bu)不(bu)(bu)肯擔(dan)當(dang)、不(bu)(bu)愿作為、更不(bu)(bu)調查研究，折射出相當(dang)頑固的官僚(liao)主(zhu)(zhu)義心態——我是(shi)領導(dao)嘛，事情還要我親(qin)自了(le)解親(qin)自干(gan)？同時，這(zhe)樣的領導(dao)干(gan)部(bu)只(zhi)想坐收功勞(lao)之利，不(bu)(bu)想留任何過錯痕跡，“背鍋(guo)手下事，成績交(jiao)給我”，層(ceng)層(ceng)傳導(dao)之間，也助(zhu)長了(le)基層(ceng)治理形式主(zhu)(zhu)義。

　　驅散基(ji)層干部頭頂(ding)“看著辦”的(de)烏云，期待的(de)是領導(dao)干部務實(shi)之(zhi)風更有力的(de)吹動。

　　一是切(qie)實轉變作風，凡事當充分體諒基層(ceng)實際。一方面，領導干部不(bu)能甘當上級(ji)政策的(de)(de)“傳聲筒”。越是面對(dui)基層(ceng)的(de)(de)復雜(za)棘(ji)手問(wen)題(ti)，越要(yao)放下(xia)架子(zi)、伏下(xia)身子(zi)，到(dao)問(wen)題(ti)一線去，在充分吸納基層(ceng)意(yi)見的(de)(de)基礎(chu)上，拿出自(zi)己的(de)(de)主意(yi)，擔起自(zi)己的(de)(de)責(ze)(ze)任，給基層(ceng)幫忙(mang)，不(bu)給基層(ceng)添亂；另一方面，盡可能給基層(ceng)一些發揮創造力(li)的(de)(de)空間與保障，要(yao)充分信(xin)任基層(ceng)，必要(yao)時追責(ze)(ze)不(bu)能姑息(xi)，但(dan)不(bu)可亂揮大棒。

　　二是(shi)決策更多考慮基(ji)層需求(qiu)，充分摸清情況(kuang)，提(ti)出(chu)的(de)政策要以基(ji)層弄得懂(dong)、行得通(tong)為(wei)前提(ti)。中(zhong)部(bu)地(di)區一位(wei)縣長對半月談記者說(shuo)，工(gong)(gong)作中(zhong)最費精力的(de)就是(shi)想方設法(fa)讓不接地(di)氣的(de)政策落地(di)，千方百(bai)計(ji)把相互打架的(de)政策揉在一起。比如，上(shang)級(ji)要求(qiu)某(mou)項目限時(shi)開工(gong)(gong)建設，但由于規劃(hua)調整，國土部(bu)門卻暫停出(chu)讓土地(di)。“一邊(bian)(bian)是(shi)上(shang)級(ji)命(ming)令，一邊(bian)(bian)是(shi)政策紅線，遇到這種情況(kuang)只(zhi)能看著辦。”縣長說(shuo)，到了鄉鎮，這樣的(de)情況(kuang)更不少見。

　　三(san)是(shi)提(ti)升干(gan)部特別(bie)是(shi)領導干(gan)部能(neng)力，重視干(gan)部素質的動(dong)態優化。領導干(gan)部不(bu)能(neng)既昧于新形勢新趨(qu)勢，又沒有攻堅克難的真本領。拍腦袋的招數太多，或者只會負面(mian)懲戒(jie)一(yi)招，都(dou)是(shi)基(ji)層不(bu)樂見(jian)的情形。持續(xu)加強學習，遇事有提(ti)出意(yi)見(jian)的底氣，是(shi)不(bu)少基(ji)層領導干(gan)部迫切需要補齊(qi)的短板。(記者 梁(liang)曉飛(fei) 馬(ma)曉媛 劉良(liang)恒)

【糾錯】

責任編輯： 周楚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