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(xin)華社石家(jia)莊4月4日電（記者杜(du)一方(fang) 楊知潤）五更(geng)雨淅瀝，冷(leng)風吹來，牙齒上(shang)下打架(jia)。4月2日凌晨，在(zai)河北省巨鹿(lu)縣(xian)苗莊村(cun)，81歲的(de)苗明文(wen)穿著(zhu)(zhu)20年前的(de)褐色“工裝”，帶(dai)著(zhu)(zhu)鋤頭和(he)鐵鍬，跨上(shang)破舊的(de)自行車騎(qi)向村(cun)口(kou)。不(bu)遠處，一條黃(huang)土路指向田地里(li)的(de)嶄新(xin)小院(yuan)，院(yuan)里(li)1方(fang)碑、15座(zuo)墓(mu)靜(jing)靜(jing)佇立著(zhu)(zhu)，仿(fang)佛在(zai)等候著(zhu)(zhu)誰(shui)。
“老苗，又去(qu)掃墓(mu)啊？”一個路過的(de)村民問(wen)候(hou)道。“是啊，幾天不去(qu)心里就空落(luo)落(luo)的(de)。”說著話，老苗并(bing)未停(ting)下蹬車的(de)腳速。到了院(yuan)前，他(ta)把像枯樹皮般布滿皸裂的(de)大手塞(sai)進(jin)褲兜(dou)，半天摸索出一把紅布繩串起(qi)的(de)鑰匙(chi)，打開大門(men)便徑(jing)直(zhi)進(jin)了墓(mu)地(di)，彎腰(yao)忙碌起(qi)來。
4月2日，苗明文在“八路墳”仔細擦拭烈士碑。新華社記者 杜一方 攝
除草掃(sao)地、修剪樹木，老(lao)苗很(hen)少抬頭。天大亮時(shi)，他手里攥了塊抹布仔(zi)細擦拭起墓碑，連縫隙也不放過(guo)。這些(xie)墓主人(ren)和他非親(qin)非故，從弱冠少年到耄耋(die)老(lao)人(ren)，這樣的(de)“守望”一晃(huang)竟過(guo)了一甲子。
原(yuan)來這個地(di)方(fang)被當地(di)人(ren)叫(jiao)作“八路(lu)墳”，15名八路(lu)軍烈士長(chang)眠于(yu)此(ci)。據巨(ju)(ju)鹿(lu)(lu)縣志記(ji)載(zai)，1945年5月，“巨(ju)(ju)北戰役”在(zai)冀(ji)南(nan)地(di)區打(da)響，戰斗激烈，歷時多天(tian)。兩個月后，日偽軍退出巨(ju)(ju)鹿(lu)(lu)城，巨(ju)(ju)鹿(lu)(lu)解放(fang)。當時，幼(you)小(xiao)的(de)苗明文(wen)目睹老(lao)牛車(che)拉著(zhu)陣亡烈士遺體，安葬在(zai)苗莊村西南(nan)角。
從(cong)1960年加入中國共(gong)產(chan)黨開(kai)始，受老支書之托，苗(miao)明(ming)文立志要守好這15座烈士墓(mu)。除(chu)草、管樹(shu)、掃地、擦碑……每(mei)到清(qing)明(ming)、寒食(shi)老苗(miao)雷打不動(dong)，平時更(geng)是(shi)隔三(san)岔五就(jiu)去。
清明前夕，苗明文騎著自行車前往“八路墳”。新華社記者 杜一方 攝
1963年發大(da)(da)水把低洼處的(de)烈(lie)士墓沖了，顧不得傾(qing)盆大(da)(da)雨(yu)，老(lao)苗蹚著齊大(da)(da)腿根深的(de)雨(yu)水，在墓邊上插木棍做(zuo)記號，等洪(hong)水過去就把墓重(zhong)新(xin)立了起來。
退休后，苗(miao)明文去得更頻繁了。2009年清明，老苗(miao)自費1150元立了塊(kuai)(kuai)碑(bei)，還種(zhong)了20多棵落地松(song)，想給光禿禿的墓地添些生機。“國家(jia)每(mei)年發我幾萬塊(kuai)(kuai)退休金，為烈士(shi)我都花(hua)了也愿意。”
“建(jian)成烈士陵(ling)園，把烈士的(de)(de)精(jing)神和遺志傳(chuan)遞下去是我的(de)(de)一大心愿。”懷里(li)緊揣著希望，老苗騎(qi)車帶著干糧來(lai)回奔波。后來(lai)，縣里(li)了解(jie)情況后撥了款，建(jian)成了現在的(de)(de)“八路(lu)墳”愛(ai)國主(zhu)義(yi)教育基地。
“我還畫(hua)過基地草圖。”老苗(miao)說著從(cong)屋里(li)翻出兩個(ge)舊筆記(ji)本，上(shang)面密(mi)密(mi)麻麻記(ji)錄著老苗(miao)與“八路(lu)墳”之間的故事：12月4日，澆624株冬青樹，水費24.6元……
如今，“守望(wang)者”不只有老苗一人。苗廷運是臨村(cun)小學的退休老師，上世(shi)紀70年代起(qi)就開始帶著孩子們到“八路墳”祭奠烈士。現在他和幾個村(cun)民常來這里幫忙，還一起(qi)成(cheng)立(li)了“八路墳”青少年愛國(guo)主義社會教育(yu)點領(ling)導(dao)小組(zu)。
“幼時爺(ye)爺(ye)常帶我(wo)(wo)(wo)們兄妹(mei)去掃(sao)墓，現在回家我(wo)(wo)(wo)們都(dou)習慣要去那里(li)看看。爺(ye)爺(ye)年紀大了，以后不能掃(sao)墓了，還有我(wo)(wo)(wo)們呢。”正在讀研三的老苗孫女苗向碩說(shuo)。
老苗(miao)先后榮獲“邢(xing)臺好人”“巨鹿道德模(mo)范先鋒”等(deng)稱號，他把榮譽證(zheng)書(shu)裝(zhuang)在一(yi)個綠色塑(su)料袋里，掛(gua)在日歷(li)底下。烈(lie)士碑常被老苗(miao)擦得一(yi)塵不染，裝(zhuang)證(zheng)書(shu)的袋子卻落滿了(le)灰塵。
“化(hua)碣”于(yu)(yu)此，“守(shou)(shou)望”于(yu)(yu)斯。老苗(miao)更像(xiang)是一方風中守(shou)(shou)望的石碑，佇立在(zai)無垠原野，刻滿滄桑紋路(lu)，守(shou)(shou)望著(zhu)不滅的信念與花火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