疫情中，很多人都可能產生創傷后應激障礙或創傷性再體驗等癥狀，焦慮、失眠、記憶閃回等情況也是心理問題的征兆。對于突然失去親人，甚至沒能正式告別的人們來說，心理創傷的修復將是一場持久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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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次進入危重(zhong)癥病房查房，武漢市第(di)一醫(yi)院(yuan)神經內科副(fu)主任醫(yi)師梅俊華都(dou)會在(zai)胸口(kou)貼上紅(hong)色(se)標(biao)語“圓(yuan)夢天使守護您”，旁邊(bian)還(huan)有一顆(ke)大大的愛(ai)心。這是(shi)武漢市第(di)一醫(yi)院(yuan)“圓(yuan)夢心理睡(shui)眠(mian)聯合干預工作組”17名(ming)醫(yi)護人員的標(biao)配。
自2月18日組建以來(lai)，這(zhe)個由(you)武漢市第一醫(yi)院(yuan)聯合(he)前來(lai)支援(yuan)的(de)(de)省(sheng)外11支醫(yi)療隊組成(cheng)的(de)(de)干(gan)預小組，一直(zhi)在為新冠(guan)肺炎患(huan)者和一線醫(yi)護(hu)人(ren)員提(ti)供心(xin)理(li)危機干(gan)預、心(xin)理(li)疏導和睡眠障礙干(gan)預。和許多心(xin)理(li)咨詢(xun)師一樣，他們(men)做的(de)(de)事情很(hen)(hen)細微又很(hen)(hen)重要(yao)：在醫(yi)療救(jiu)治(zhi)的(de)(de)同(tong)時，尋(xun)找心(xin)理(li)創(chuang)傷(shang)的(de)(de)“解藥”。
據專業人(ren)(ren)士分析，疫(yi)情中患者、家屬，或(huo)(huo)者一線醫護人(ren)(ren)員(yuan)，很多人(ren)(ren)都可(ke)能產(chan)生創傷后應激障礙（即PTSD），或(huo)(huo)創傷性再體驗等癥狀(zhuang)，焦慮、失(shi)眠(mian)、記憶閃回等情況也是心(xin)理(li)(li)問題(ti)的征兆。尤(you)其是對(dui)于那些突(tu)然失(shi)去(qu)親人(ren)(ren)，甚(shen)至(zhi)沒能跟遺體正式告(gao)別的人(ren)(ren)們來說(shuo)，心(xin)理(li)(li)創傷的修復將是一場持(chi)久戰。
“要讓她知道，她不是一座孤島”
2月12日，武漢市第一醫(yi)院(yuan)(yuan)成為新冠肺炎定點醫(yi)院(yuan)(yuan)。從那天開始，神經(jing)內科醫(yi)生梅(mei)俊(jun)華就開始客串(chuan)起(qi)心(xin)理醫(yi)生的角色。
因為聽說出院后還(huan)要被隔離，很(hen)(hen)多患者入院后一(yi)直(zhi)情緒低落，即使癥(zheng)狀有(you)了(le)明顯(xian)好轉也很(hen)(hen)害怕(pa)(pa)。他們更怕(pa)(pa)病(bing)情反(fan)復，可能傳染給家人。梅俊華說，還(huan)有(you)一(yi)些(xie)病(bing)人認為是自(zi)己感染了(le)親人，心理負(fu)擔很(hen)(hen)重，不愿(yuan)溝通，甚至一(yi)度不愿(yuan)配(pei)合治療。
“兼職”的日子沒有堅持太(tai)久(jiu)。其他醫(yi)療隊趕來支援(yuan)后，聯合成立了“圓夢心理(li)睡眠(mian)聯合干預工作(zuo)組(zu)”，專門解(jie)決病人(ren)和醫(yi)護人(ren)員(yuan)的心理(li)問題。
1月27日，國(guo)家衛健委印發的《新冠(guan)肺炎疫(yi)情緊急心理危機干(gan)預指導原則(ze)》將疫(yi)情影(ying)響人(ren)群分為四級，需(xu)重點干(gan)預的第一級人(ren)群包括確(que)診患者、一線醫(yi)護人(ren)員、疾控(kong)人(ren)員和管理人(ren)員。
有一次查(cha)(cha)房，梅俊華發現(xian)有一位50多歲(sui)的阿姨對提問愛答不理，只說胸口(kou)痛、胸悶、心慌(huang)，但(dan)是心肺(fei)檢查(cha)(cha)情況(kuang)樂觀(guan)(guan)。觀(guan)(guan)察數日后醫生(sheng)發現(xian)，她每(mei)天只睡1-2個(ge)小時，晚上還會反復驚醒。
后來他們(men)了(le)解到，這位患者的母(mu)親剛剛去世，父親還在住院(yuan)，丈夫也感染了(le)新冠(guan)肺(fei)炎，只(zhi)剩孩子在家(jia)。
梅(mei)俊華(hua)耐心地向她(ta)(ta)(ta)解(jie)釋，她(ta)(ta)(ta)丈夫的病(bing)情只是(shi)輕癥，會慢慢好起來，但(dan)更多的時候是(shi)在聽她(ta)(ta)(ta)傾訴。阿姨把話講(jiang)完，可能會大(da)哭(ku)一場。梅(mei)俊華(hua)說，哭(ku)對她(ta)(ta)(ta)來說是(shi)一個釋放。“我們會告(gao)訴她(ta)(ta)(ta)，我們的支持(chi)(chi)是(shi)持(chi)(chi)續的，她(ta)(ta)(ta)的家人、單位都會持(chi)(chi)續支持(chi)(chi)她(ta)(ta)(ta)。要讓她(ta)(ta)(ta)知(zhi)道(dao)她(ta)(ta)(ta)不是(shi)一座孤島。”梅(mei)俊華(hua)說。
醫(yi)護人員給(gei)這位(wei)阿(a)姨服用(yong)了抗抑(yi)郁、改善睡眠(mian)的藥物，之后，她慢慢能睡4個小時(shi)了，也能跟病友(you)聊天、愿意接醫(yi)生電話了。
“最(zui)艱難的那(nei)段時間過去后，可能有些人(ren)(ren)會(hui)出(chu)現創傷(shang)后應(ying)激障礙(ai)，一些現場記憶會(hui)閃回在(zai)眼(yan)前，情(qing)緒比較焦慮(lv)、緊張。”中科院心理(li)學博士、全(quan)國高校心理(li)委員研究協(xie)作組常務副組長牛(niu)勇最(zui)近在(zai)為疫情(qing)地(di)區提供遠程心理(li)援助(zhu)。根(gen)據(ju)他的觀察，有不少武漢的患(huan)者和(he)醫護人(ren)(ren)員出(chu)現食欲下降、注意力難集中、煩躁易怒、健(jian)忘、失眠(mian)、做(zuo)噩夢等癥狀(zhuang)，這種(zhong)情(qing)況(kuang)急需心理(li)干預(yu)。
應激狀態過后，心理問題或集中爆發
牛勇(yong)認為，此前一(yi)線醫護人員處(chu)于應(ying)激狀態下(xia)，當(dang)疫情(qing)得以(yi)控制并迎來結束曙光時，他們(men)的(de)心(xin)(xin)理(li)(li)問題可能會(hui)集中爆發。“這是(shi)后期心(xin)(xin)理(li)(li)支(zhi)持工作的(de)重(zhong)點。據不完(wan)全統(tong)計(ji)，疫情(qing)發生以(yi)來，全國已(yi)有上(shang)百家心(xin)(xin)理(li)(li)咨詢機構(gou)通(tong)過熱線電(dian)話(hua)、線上(shang)講座(zuo)等方(fang)式，向社(she)會(hui)各界提供心(xin)(xin)理(li)(li)援助。
2月3日(ri)-14日(ri)，西南(nan)大學(xue)(xue)心理學(xue)(xue)部(bu)副教(jiao)授(shou)郭磊與同事開展了一項針(zhen)對全國(guo)1.4萬人(ren)(ren)的(de)(de)公眾心理狀(zhuang)況調研。結果顯示，對于(yu)病毒和死(si)亡，醫護(hu)(hu)人(ren)(ren)員群體的(de)(de)抑(yi)郁、焦(jiao)慮、恐懼、內疚情緒在受訪(fang)群體中最為嚴重。有8.70%的(de)(de)受訪(fang)醫護(hu)(hu)人(ren)(ren)員群體有一定程度的(de)(de)PTSD癥狀(zhuang)，10.87%的(de)(de)醫護(hu)(hu)人(ren)(ren)員群體睡(shui)眠質量差(cha)。
主持這項調(diao)研(yan)的郭(guo)磊告訴中(zhong)(zhong)青報(bao)·中(zhong)(zhong)青網(wang)記者，調(diao)研(yan)結果(guo)說明戰“疫”一(yi)線的病人(ren)和醫護人(ren)員普(pu)遍需要心理(li)援(yuan)助，他們(men)急需情緒宣泄，但又不敢向身邊人(ren)傾訴。郭(guo)磊團(tuan)隊接到(dao)的300多個心理(li)求助電(dian)話中(zhong)(zhong)，很多是從武(wu)漢打來的。“電(dian)話打過來，那頭的人(ren)什么都(dou)不說，就是哭，一(yi)哭就好(hao)幾(ji)分鐘(zhong)。”
疫情(qing)后期(qi)的(de)(de)心理重(zhong)(zhong)建(jian)顯得越發重(zhong)(zhong)要(yao)。郭(guo)磊(lei)分析，重(zhong)(zhong)大(da)疫情(qing)過后，患者和醫護人員群(qun)體可能(neng)出(chu)現(xian)各類應激(ji)障礙，尤其是家中有親屬(shu)病(bing)逝或者自(zi)殺(sha)的(de)(de)人員，出(chu)現(xian)PTSD的(de)(de)風險更大(da)。因此，在疫情(qing)防(fang)控后期(qi)與(yu)疫情(qing)結束后，需要(yao)在社區(qu)和組織層面加強(qiang)對重(zhong)(zhong)點人群(qun)的(de)(de)心理建(jian)設和援(yuan)助(zhu)，最(zui)好能(neng)定(ding)期(qi)讓專業的(de)(de)心理咨詢師提供(gong)面對面的(de)(de)幫助(zhu)。
疫后心理建設“持久戰”
梅俊(jun)華最擔(dan)心兩種情況。一(yi)種是經(jing)歷(li)了心理創傷的人，比如(ru)家里有親人去世的，或者(zhe)自己(ji)在ICU里被搶救回來(lai)的，往往不愿回憶(yi)這段經(jing)歷(li)，“甚至驚恐得走不出來(lai)”；另(ling)一(yi)種是治愈出院的病人會擔(dan)心如(ru)何與(yu)人相(xiang)處。
廣州(zhou)市天河區先知行同(tong)心(xin)公益學(xue)社理事長林丹，參與了“京鄂(e)iWill志愿者(zhe)聯(lian)合行動”，為(wei)在湖北的(de)人(ren)提供心(xin)理咨詢。她說，如果(guo)連(lian)親人(ren)的(de)最后一(yi)面都見不上，就一(yi)定要補一(yi)場哀悼儀式(shi)。“對家屬來說，有正式(shi)的(de)告別(bie)才會燃起生活的(de)希望。”
“京(jing)鄂iWill志(zhi)(zhi)愿(yuan)(yuan)者(zhe)聯合行動(dong)”是由北京(jing)市社會(hui)(hui)心理工(gong)作聯合會(hui)(hui)、北京(jing)博能志(zhi)(zhi)愿(yuan)(yuan)公(gong)益(yi)基金會(hui)(hui)等公(gong)益(yi)機(ji)構，以及多地專業志(zhi)(zhi)愿(yuan)(yuan)者(zhe)共同發起(qi)的(de)志(zhi)(zhi)愿(yuan)(yuan)服務行動(dong)，通(tong)過網絡、電(dian)話等形式(shi)，為疫區前線提供幫助。截至3月8日，該行動(dong)已(yi)服務居(ju)民(min)近兩萬人，志(zhi)(zhi)愿(yuan)(yuan)者(zhe)人數超1800人。
該行動組(zu)織(zhi)者之一(yi)、北京博能志愿公益(yi)基(ji)金會理(li)事長翟雁說，心(xin)理(li)援助的(de)需(xu)求并不(bu)會隨著疫情結(jie)束而(er)中斷，疫情防(fang)控(kong)需(xu)要的(de)也不(bu)只是(shi)心(xin)理(li)輔(fu)導。她(ta)認為(wei)，等疫情基(ji)本得到(dao)控(kong)制，會有更多的(de)心(xin)理(li)援助需(xu)求。北京君(jun)心(xin)善行心(xin)理(li)咨(zi)詢服(fu)務中心(xin)理(li)事長祝赫也是(shi)該行動的(de)組(zu)織(zhi)者之一(yi)。他準(zhun)備在疫情結(jie)束后(hou)與一(yi)批(pi)志愿者前往(wang)武漢，提供面對(dui)面的(de)心(xin)理(li)咨(zi)詢服(fu)務。在他看來，這是(shi)一(yi)場社會心(xin)理(li)重建(jian)的(de)“持久戰”。
祝赫希望，在疫情基本得(de)到控(kong)制后，政府可以(yi)通過(guo)一些公共項目(mu)來動員更多(duo)資質及能力過(guo)關(guan)的社(she)工、心(xin)理(li)咨詢師提供(gong)必要的心(xin)理(li)幫助。(記者 王(wang)林 張均斌)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