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華社哈爾濱6月16日電 題:傳奇的英雄 無悔的忠誠——記刑偵痕跡檢驗專家崔道植
新(xin)華社記(ji)者姜瀟、梁書斌、熊豐
他是(shi)一個傳奇——憑借一個彈殼就能(neng)撥開重重迷霧,僅(jin)半枚指(zhi)紋就能(neng)鎖定真兇。身(shen)經百戰,屢建(jian)奇功(gong),被稱為中國警(jing)界重大(da)疑(yi)難刑事案(an)件痕跡鑒定的“定海神針”。
他是一個(ge)(ge)標桿——從志愿軍戰士到刑(xing)事技術專(zhuan)家,在人生的“兩個(ge)(ge)戰場”上付(fu)出(chu)畢生心(xin)血,至今85歲(sui)仍忘我工作。
他(ta)曾(ceng)感(gan)慨,這一輩子當(dang)警(jing)察啊,當(dang)對了,不后悔……
英雄(xiong)不老,忠誠無(wu)悔。這就是(shi)仍(reng)在(zai)為共(gong)和(he)國(guo)刑偵工(gong)作奮斗不息的刑偵痕跡檢驗專(zhuan)家(jia)——崔(cui)道植。

?崔道植在哈爾濱接受采訪(6月10日攝)。新華社記者王松攝
警界的傳奇
翻開泛(fan)黃的(de)案件卷(juan)宗,一(yi)份刑偵(zhen)重案的(de)槍彈鑒定記(ji)錄(lu)打(da)開了一(yi)段塵(chen)封的(de)歷(li)史。當年的(de)驚心動魄(po)躍然紙上,令人不由得(de)屏住(zhu)呼(hu)吸。
襲擊軍警、持槍(qiang)搶(qiang)劫(jie)殺(sha)人(ren)……“白(bai)寶山案(an)(an)”曾被稱為“1997年中國十大案(an)(an)件(jian)之首”,轟動(dong)全國。
當時,北(bei)京、新(xin)疆兩地都(dou)發生(sheng)了涉槍大案,但(dan)現場除了幾(ji)枚殘(can)留(liu)的彈頭和彈殼(ke),別無線索(suo)。案件(jian)謎(mi)團籠(long)罩,人們惶恐不安。
“在崔老介入之前(qian),‘白(bai)寶山’的(de)名字(zi)并未(wei)走入偵(zhen)查員(yuan)的(de)視野。”公安(an)部(bu)物證鑒(jian)定(ding)中心副巡(xun)視員(yuan)班(ban)茂(mao)森對(dui)這段刑(xing)偵(zhen)史上的(de)經典案例仍(reng)印象深刻。
北京和新疆,相(xiang)距(ju)3000多公里(li),兩案是否有關聯?沒人能(neng)夠(gou)說清(qing)。

崔道植在編寫痕跡鑒定書(資料照片)。新華社發
“這兩地的子(zi)彈是(shi)不是(shi)一(yi)支槍打(da)出來(lai)的?老崔(cui),你有把(ba)握鑒定出來(lai)嗎?”公安部的一(yi)位領導將電話直接打(da)到(dao)了崔(cui)道植(zhi)的家里。
身在黑(hei)龍(long)江的崔道(dao)植一(yi)直在密切關(guan)注這幾起案件。他(ta)沉思半晌(shang):“這個能鑒別,但要有(you)一(yi)點經驗才行。”
“好(hao),你(ni)(ni)馬上買機票來新疆,我們(men)等你(ni)(ni)!”
烏魯木齊的夜,寂靜悠長(chang)。一位身材清瘦(shou)的老(lao)人,踏著夜色(se),匆匆趕來(lai)。
痕跡檢驗(yan),是(shi)刑偵工作的(de)(de)(de)重要一(yi)環,利用專門的(de)(de)(de)技(ji)術,對與犯罪(zui)事件有關的(de)(de)(de)人或(huo)物留(liu)下的(de)(de)(de)手印(yin)、腳印(yin)、彈痕等各種痕跡進行勘驗(yan)、分(fen)析和(he)鑒(jian)定(ding),為破案提供科學依據和(he)偵查方向。
作為新中國最早研究(jiu)槍(qiang)彈(dan)(dan)痕跡(ji)(ji)的(de)專家,在(zai)射擊彈(dan)(dan)殼(ke)與彈(dan)(dan)頭中辨別(bie)各(ge)種纖如發(fa)絲(si)的(de)痕跡(ji)(ji),是崔道植的(de)“獨(du)門絕技(ji)”。經(jing)他研究(jiu)過(guo)的(de)各(ge)類槍(qiang)支(zhi)子彈(dan)(dan)數以(yi)萬計,“看痕知槍(qiang)”的(de)眼力和經(jing)驗,是在(zai)一槍(qiang)一彈(dan)(dan)的(de)檢驗實踐中磨礪出來的(de)。

在黑龍江省公安廳刑事技術總隊實驗室中,崔道植(右)在進行痕跡檢驗工作(6月11日攝)。新華社記者王松攝
經過三天兩(liang)夜的鑒(jian)定,崔道植(zhi)得出了一(yi)個驚人(ren)結論:北京(jing)、新疆兩(liang)地的彈殼為(wei)同一(yi)支“八一(yi)式”步槍發射,可將(jiang)兩(liang)地案件并案偵查。
“這是(shi)(shi)一個(ge)對案件具有重大突破(po)意義的鑒定!”班茂森(sen)說,正是(shi)(shi)基(ji)于這個(ge)鑒定,警方判斷,歹徒很(hen)可能是(shi)(shi)在北(bei)京犯罪(zui)后被送往新(xin)疆的服刑人員。“這個(ge)鑒定為偵查工作提(ti)供了準確方向。”
很(hen)快,犯罪嫌疑(yi)人白(bai)寶山進入(ru)了警方(fang)視野。一(yi)度氣焰囂張的(de)他未曾想到(dao),自己(ji)的(de)終極對手,竟(jing)是一(yi)位身材清瘦(shou)的(de)老人。
那(nei)一年,崔道植63歲,作(zuo)(zuo)為國內首(shou)屈一指的痕檢專家(jia),他退而不(bu)休,仍奮戰(zhan)在(zai)刑偵工作(zuo)(zuo)一線。
1米67的個頭,身材清瘦,嗓音溫(wen)和,底氣十足,崔道植的身上,仿(fang)佛有種令人(ren)難以想象的張(zhang)力(li)。正是憑借這股力(li)量,讓“張(zhang)君特大系列(lie)搶(qiang)劫殺(sha)人(ren)案”“白銀系列(lie)強奸殺(sha)人(ren)案”“黑(hei)龍江鶴崗殺(sha)人(ren)搶(qiang)劫案”等(deng)一(yi)個個驚天(tian)大案的謎團被逐一(yi)解開(kai),一(yi)張(zhang)張(zhang)罪惡的畫(hua)皮被徹底扯去。
“他能讓疑(yi)難物證撥云見日,讓懸(xuan)案(an)積案(an)起死回生!”公安部刑偵局局長劉忠(zhong)義與(yu)崔道植合(he)作(zuo)多年,對崔老的(de)高超技藝(yi)欽佩不已。

在黑龍江省公安廳刑事技術總隊實驗室中,崔道植在進行痕跡檢驗工作(6月11日攝)。新華社記者王松攝
聞名(ming)全(quan)國的“半(ban)枚血指紋(wen)案”,是(shi)兩人的一(yi)次默契合(he)作。
2002年,黑龍江某縣(xian)城,一對母子(zi)在家中遇害,現場(chang)遺留(liu)的報(bao)紙(zhi)上只留(liu)下半枚(mei)帶血(xue)的指(zhi)(zhi)印。一度,多(duo)家權威鑒定機關給出(chu)了“指(zhi)(zhi)印特征少,不具備認定條件”的結(jie)論(lun),嫌疑人被抓了兩(liang)(liang)次,又因證據不足被放了兩(liang)(liang)次,案件拖了5年也沒有任何(he)進展。
“當時(shi),受害人家屬情(qing)緒激動(dong),多次到公安(an)機關催促破案。”彼(bi)時(shi)的情(qing)境,時(shi)任黑龍江省公安(an)廳刑偵總隊副總隊長的劉忠義仍歷歷在(zai)目,“考(kao)慮到指紋特征少(shao)、檢驗難(nan)度大,我(wo)們覺得有必(bi)要請崔老師親自把關。”
世界上沒有(you)完(wan)全相同(tong)的兩(liang)枚指(zhi)紋。對不清晰、殘缺的指(zhi)紋,只有(you)經(jing)驗豐富的痕檢專家才能從中抽絲剝繭(jian),找(zhao)出破案(an)的端(duan)倪(ni)。
崔道植鏖戰了兩(liang)天(tian)兩(liang)夜,對(dui)上(shang)百份指(zhi)(zhi)(zhi)紋仔細比對(dui),最(zui)終在一個嫌疑人(ren)的左拇指(zhi)(zhi)(zhi)印中,發現了7處特(te)征(zheng)點與(yu)現場血指(zhi)(zhi)(zhi)印相符合。
但(dan)他沒有著急下(xia)結(jie)論,而是重(zhong)返(fan)案發地采(cai)集新的(de)樣(yang)本,進(jin)行二次比對(dui)。“這次我發現9個(ge)穩定的(de)特征(zheng)點(dian),具備同(tong)一(yi)認(ren)定條(tiao)件,心里完全踏實了。”連夜,崔道植(zhi)用PPT做(zuo)出(chu)一(yi)份清楚完整的(de)鑒定報告(gao),第二天送到了劉忠義的(de)面前。
“崔(cui)老,這(zhe)個鑒定對我們太(tai)重要(yao)了。馬上提審嫌(xian)疑人!”劉(liu)忠義十分激動。
在(zai)隨后對嫌疑人(ren)的(de)DNA檢(jian)驗中,崔道(dao)植的(de)鑒定結果得到印證(zheng)。證(zheng)據面前,犯罪(zui)嫌疑人(ren)供認(ren)不諱。
凡有刑事案件必(bi)有現(xian)場(chang),凡有現(xian)場(chang)必(bi)有痕跡。而凡有大案或棘手問(wen)題(ti)難以突(tu)破時,一句“請崔(cui)道植(zhi)來”,成(cheng)為一線刑警的“定心丸”。
憑借超(chao)群的(de)技藝(yi)、多(duo)年(nian)的(de)實戰經驗和嚴謹的(de)工作作風,崔道植練就了一雙“火眼金(jin)睛”,被公認為中(zhong)國警界重大(da)疑難刑(xing)事案件痕(hen)跡鑒定(ding)的(de)“定(ding)海神針”,堪稱警界的(de)傳(chuan)奇。
正義守望者
哈爾濱(bin)市南(nan)崗區十(shi)字(zi)街45號(hao),是黑龍江省公(gong)安廳刑(xing)事(shi)技術總隊所在地(di),也是崔道植付出畢生心血的(de)地(di)方。
“我(wo)在3樓實(shi)驗(yan)室(shi)”——老(lao)同事回憶(yi),上(shang)世紀90年代,時(shi)任刑事技(ji)術處處長的(de)崔(cui)道植極少“老(lao)實(shi)”地待在辦公室(shi),一(yi)有(you)時(shi)間就扎進(jin)實(shi)驗(yan)室(shi)搞(gao)研究(jiu)。門上(shang)的(de)字條,給大(da)家留下(xia)深刻印象。
“特別是緊急任務時,他就(jiu)帶上一瓶水(shui)、一袋面包,鉆進實驗(yan)室,一干就(jiu)是一整天(tian)。”省(sheng)公安廳(ting)刑事技術總隊警務技術主(zhu)任張巍對這(zhe)位(wei)老(lao)前輩充滿敬意(yi),“崔老(lao)師常跟我們講(jiang),做咱們痕跡檢驗(yan)工作,一分一秒都不能(neng)耽誤,受(shou)害(hai)人家屬等著(zhu)我們的鑒(jian)定。”
“哐(kuang)哐(kuang)哐(kuang)……”一陣(zhen)急促(cu)的敲門聲傳來。
“請問,崔(cui)老師在么?”2017年初,哈爾濱(bin)市公(gong)安(an)局刑事(shi)技術支隊副(fu)支隊長(chang)李(li)新明帶著一(yi)份案(an)件(jian)指紋,敲開了崔(cui)道植的家門(men)。

在哈爾濱市松北區老年公寓房間中,崔道植在進行痕跡檢驗實驗(6月10日攝)。新華社記者王松攝
當(dang)時,崔道植剛(gang)剛(gang)做過白內(nei)障手(shou)術。他沒有(you)絲毫遲疑,盯著(zhu)指(zhi)紋樣本連聲(sheng)說“好好好”,痛快(kuai)地接下任(ren)務。
術后(hou)的眼(yan)睛很脆弱,過度(du)使用就會流(liu)淚不止。崔道植一手拿著(zhu)紙(zhi)巾擦眼(yan)淚,一手扶著(zhu)顯微鏡,瞇縫著(zhu)眼(yan),花(hua)了大半天時(shi)間才看(kan)完所有指紋。
事后,得知實情的(de)李新明眼(yan)淚奪眶而出:“崔老,這個(ge)時候我還讓您看電腦,對(dui)不(bu)起啊!”
崔道植笑了:“沒(mei)事(shi)的,不要多(duo)想,不要多(duo)想……”
“他是中國的刑警之魂”——采訪中,多位(wei)公(gong)安民(min)警在談(tan)到(dao)崔(cui)道植時竟(jing)異口同聲。他們從這位(wei)一直并肩(jian)戰(zhan)斗的老警察(cha)身上,獲取著(zhu)榜樣的力量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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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哈爾濱市松北區老年公寓房間中,崔道植在進行痕跡檢驗實驗(6月10日攝)。新華社記者王松攝
這力量,源(yuan)自(zi)他恪守公平正義的(de)警察誓(shi)言:
有一(yi)次(ci),在一(yi)個未(wei)成(cheng)年人(ren)被害案現場(chang),一(yi)向(xiang)沉(chen)穩淡定的(de)崔道植(zhi)不淡定了。
那個現場(chang)慘不忍睹,被(bei)(bei)害小女(nv)孩的雙眼被(bei)(bei)犯罪(zui)分子用兇(xiong)器(qi)刺瞎,讓許多(duo)在(zai)場(chang)的民警禁不住流下眼淚。一向寡言少語的崔道植突然拿(na)起(qi)擴(kuo)音(yin)(yin)器(qi),用顫(zhan)抖的聲音(yin)(yin)對大伙兒說:“同志們,我們的工(gong)作不僅是(shi)(shi)抓住犯罪(zui)分子,更是(shi)(shi)溫(wen)暖那些受害人的家屬(shu),為他們找回公(gong)道,讓他們感受到(dao)社(she)會的公(gong)平正義!”
崔(cui)道植的(de)話,感動了在場的(de)每一個人(ren)。
這(zhe)力量(liang),源自他對痕跡(ji)檢驗(yan)工作的由衷熱愛:
崔道植曾這樣說:“工作是我的樂(le)趣,我覺(jue)得每(mei)破一個(ge)案子,就(jiu)年輕(qing)了一次;每(mei)攻(gong)下一個(ge)難題,就(jiu)年輕(qing)了一回。” 因(yin)為熱愛(ai),所以快樂(le);因(yin)為快樂(le),所以無(wu)悔。
從警(jing)64年,他(ta)始(shi)終堅(jian)持科學、準(zhun)確、規范、公(gong)正的原則(ze),累(lei)計鑒定痕跡(ji)物證7000余件,無(wu)一差錯(cuo)。這些鑒定結果往(wang)往(wang)成為偵(zhen)破案件的關鍵所在(zai)。

在哈爾濱市松北區老年公寓房間中,崔道植在進行痕跡檢驗實驗(6月10日攝)。新華社記者王松攝
這(zhe)力(li)量,源(yuan)自一場(chang)場(chang)實戰中的(de)“忘我”付(fu)出:
在黑龍江賈文革連環(huan)殺人案中,他不顧腐敗尸體(ti)發(fa)出的(de)惡臭,帶著技術人員一篩(shai)子一篩(shai)子排查物證,投入的(de)模樣讓年(nian)輕(qing)警察欽佩。
在五大連池(chi)銀行(xing)搶劫(jie)案中,他拿著(zhu)放大鏡貼(tie)著(zhu)墻面(mian)一寸一寸地尋(xun)找蛛絲馬跡(ji),幾個鐘(zhong)頭后,從三根麻纖維(wei)中尋(xun)到線(xian)索,為案件成功偵破(po)提供(gong)了重要證據。
為了爭(zheng)分奪秒(miao)抓捕嫌(xian)犯,70多歲高齡(ling)時,他曾跟隨(sui)專案組三(san)(san)天跑了三(san)(san)個(ge)現場,行程超過2000公里,勘查(cha)結束(shu)后卻因血壓高被直接送進醫院。一路(lu)上,他對(dui)自己(ji)的(de)身體(ti)狀況“沒吭一聲”。
自(zi)從(cong)上了年紀,再出現場(chang)時,他褲兜里總揣著一瓶速效救心丸,在(zai)人們(men)忽(hu)略的某個(ge)瞬間,默默吞服(fu),然后又中氣十足地與大家“現場(chang)論案”。
……
這力量,更源自他對警(jing)察事業的“無我”精(jing)神:
雖身(shen)經(jing)百(bai)戰,崔道(dao)植所獲的獎章并不多,僅1枚(mei)公(gong)安部(bu)頒發的二等功(gong)和5枚(mei)三等功(gong)獎章。盡管如此,他永遠(yuan)心存感激,想方設(she)法地(di)做更多事來回報組織。
這(zhe)些年,他帶頭攻克多(duo)(duo)(duo)項(xiang)科研(yan)(yan)難題,主持研(yan)(yan)究(jiu)的(de)(de)(de)痕跡(ji)圖像處理系統、槍彈(dan)痕跡(ji)自動(dong)識(shi)別系統等(deng),填補了國(guo)內(nei)多(duo)(duo)(duo)項(xiang)技(ji)術空白;他研(yan)(yan)究(jiu)發(fa)明的(de)(de)(de)用(yong)鋁(lv)箔膠帶復制彈(dan)頭膛線痕跡(ji)的(de)(de)(de)制作方法(fa)和彈(dan)頭膛線痕跡(ji)展平器,以更穩定、更清晰(xi)的(de)(de)(de)呈現效果(guo)被多(duo)(duo)(duo)地公安機關(guan)采用(yong)。
提(ti)起這項發明,崔老自豪地介紹:“一開(kai)始,人家讓我申(shen)請專利(li)。后(hou)來我看到大家都在用(yong),干(gan)脆放棄了(le)專利(li)權,只要這個(ge)對(dui)破案有利(li)、對(dui)國家有用(yong)就行(xing)!”
鮮有“功勛(xun)章”,卻(que)留下更多實(shi)績(ji)和聲(sheng)名。他將(jiang)赫赫功勛(xun),刻在(zai)維護公(gong)平正義的(de)警徽之上(shang),記在(zai)享受平安生活的(de)百(bai)姓心中。
“小(xiao)時候(hou),我經歷過偽滿(man)洲國時期的(de)黑暗統治。后來入了黨(dang)并做了一名(ming)人民警(jing)察(cha),我的(de)工作是(shi)直接為被(bei)害(hai)人服務,和舊社會的(de)警(jing)察(cha)不一樣,我覺得(de)很(hen)有(you)意義。”
拳拳報國心
衣(yi)柜深處,靜(jing)靜(jing)地掛著(zhu)一件上世紀八九十(shi)年代(dai)(dai)的橄欖綠警服,警服胸(xiong)口(kou)處別著(zhu)一枚年代(dai)(dai)久(jiu)遠(yuan)的紀念(nian)章,上面赫然寫著(zhu)“抗美援朝紀念(nian)”字樣。
盡(jin)管紀念章的光澤(ze)已(yi)然暗淡,琺(fa)瑯(lang)鑲邊也不再華麗,但(dan)仍能(neng)令人感(gan)知它的珍(zhen)貴,仿(fang)佛(fo)觸摸(mo)到那段激情燃燒的歲月——
1951年,吉林梅河口,一個(ge)朝(chao)鮮(xian)族青年“雄赳(jiu)赳(jiu)、氣昂(ang)昂(ang)”地報名參(can)軍。因為(wei)工作需要,他被分配做了一名朝(chao)鮮(xian)語翻譯員。
“我想上戰場,不想當(dang)文書!”17歲(sui)的崔道植不服氣,找指導(dao)員理論。
“當(dang)翻(fan)譯(yi)也(ye)是為抗(kang)美(mei)援朝做貢獻,也(ye)很光(guang)榮!”指(zhi)導員嚴肅地說,“從(cong)參軍這天起,你(ni)要一切服從(cong)組織(zhi)的安排!”
因為戰場形勢需要,崔(cui)道植最終也沒能獲得到朝鮮戰場的機會。對(dui)此,他無條件地服(fu)從:前后方都是(shi)為國家做貢獻!
“我的(de)一生,都(dou)是聽從(cong)黨的(de)安(an)排。”操著濃重的(de)東(dong)北口(kou)音,這位耄耋老人平靜地講(jiang)述(shu)著他并不平凡的(de)人生。
“我是(shi)一個舊社會里貧(pin)苦農(nong)民(min)家的孩子,童年忍饑挨餓、生活沒有尊嚴。新中國成立,人民(min)得到解放,對我來說就是(shi)重生,我的生命、我的知(zhi)識,都是(shi)黨給我的,我要(yao)報答黨恩(en)。”
“報答(da)黨恩(en)”——是(shi)崔道(dao)植在采訪中(zhong)重復最多的話。
1949年,15歲的(de)崔道植成為一名兒童團團長,手握紅纓槍(qiang),英(ying)姿颯爽。那(nei)時起,他立下志向:今后要參軍(jun),一定要參加共產黨的(de)軍(jun)隊;要入(ru)黨,一定要加入(ru)中國共產黨。
這(zhe)份(fen)信仰,擎起70年奮斗的力量(liang)。

崔道植在講解牙痕檢驗課程(資料照片)。新華社發
1955年,崔(cui)道植所(suo)在(zai)部(bu)隊集體轉業,他開(kai)始與公安刑事技(ji)術工作結(jie)緣(yuan)。后來,組(zu)織(zhi)上又安排他去公安部(bu)第一人民警察干部(bu)學校(現中國刑事警察學院)學習(xi)。崔(cui)道植成為新(xin)中國首批(pi)痕檢專業的(de)學生。
“一進學校(xiao),我就(jiu)對這(zhe)(zhe)個(ge)專(zhuan)業特(te)別感興趣(qu),抓緊一切時(shi)間(jian)學習,晚上還(huan)跑到(dao)食堂、廚房四(si)處‘借’光看書。”提起(qi)痕跡檢驗(yan),崔道植的(de)眼(yan)睛立(li)刻發光,那種幸(xing)福感是從心(xin)底里(li)迸發的(de),“當時(shi)我就(jiu)想,組織上這(zhe)(zhe)么培養我,我一定要把它學好,回(hui)到(dao)工作(zuo)中報答黨和國(guo)家。”
“我(wo)熱愛自己的(de)工作崗位,上級給(gei)我(wo)的(de)一切工作,我(wo)都是熱愛的(de),因為這(zhe)是人民給(gei)我(wo)的(de)……”青年崔道植(zhi)在入黨申(shen)請書上寫(xie)下(xia)對黨的(de)無限感激,也寫(xie)下(xia)了一名年輕黨員的(de)“初心”。
這份初心(xin),給予(yu)他支撐(cheng)一生的力(li)量。
2006年(nian),全國公安刑事(shi)(shi)科學(xue)技術工作會議上,72歲的崔(cui)道植作為代表發言。有同事(shi)(shi)回憶,當時崔(cui)道植激動地說:“我愿為公安事(shi)(shi)業繼續奮斗十年(nian)!”話音剛落,雷鳴般的掌(zhang)聲響徹(che)全場(chang)。

在哈爾濱市松北區老年公寓房間中,崔道植在進行痕跡檢驗實驗(6月10日攝)。新華社記者王松攝
如今,13年過去了(le),85歲的崔道(dao)植仍在(zai)刑偵一線日夜(ye)忙碌。老(lao)驥伏櫪,志在(zai)千(qian)里。他對公安部的領導說:“只(zhi)要國家需要,一聲召喚(huan),我將(jiang)立即起身!”
“一聲召喚,立即(ji)起(qi)身”,他(ta)是這樣(yang)說的(de),也是這樣(yang)做(zuo)的(de):不論(lun)天寒地凍,還(huan)是風(feng)霜雪雨,耄(mao)耋之年仍(reng)爭分奪秒奔赴現場——白天來(lai)調令,他(ta)就(jiu)白天出(chu)發;夜里有調令,他(ta)就(jiu)夜間啟(qi)程。
1999年,崔道植被聘為首批“公安(an)部特邀(yao)刑偵專家”,被譽(yu)為中國警界的“國寶級”專家。
而(er)這位警界“國寶”,每次出差執行任(ren)務時都是(shi)輕車簡從,坐火(huo)車買最(zui)便宜的(de)(de)車票,下飛機搭乘最(zui)簡單的(de)(de)公交……用他的(de)(de)話說,“要給國家多省點錢”。
如今,除了頭發(fa)全白,皺紋增多,他模樣(yang)依(yi)(yi)舊(jiu),精(jing)神依(yi)(yi)舊(jiu):一絲不茍的(de)銀發(fa),一塵不染的(de)衣著,一副老而彌堅(jian)的(de)身板,一雙目光如炬的(de)眼睛——這(zhe)位有著近70年黨(dang)齡的(de)老黨(dang)員(yuan),始終保持著共產(chan)黨(dang)員(yuan)的(de)質(zhi)樸無華與(yu)清風(feng)硬骨。
采(cai)訪中,每(mei)每(mei)提(ti)到“黨”,崔道植的眼眶就(jiu)不(bu)(bu)能(neng)自已地濕潤起來(lai)。他(ta)說:“從小我(wo)的父母就(jiu)不(bu)(bu)在了,母親的滋(zi)味我(wo)記不(bu)(bu)清,對(dui)我(wo)而言(yan),黨就(jiu)是我(wo)的母親,對(dui)黨忠誠就(jiu)是我(wo)的精(jing)神支柱(zhu)。只要我(wo)的眼能(neng)看、腿(tui)能(neng)動,我(wo)就(jiu)要為(wei)黨的刑偵事(shi)業(ye)工作(zuo)到最后一刻!”
深沉的情懷
凌晨2點(dian)多(duo),哈爾(er)濱市松北區的一家老年公寓,910房間的燈(deng)亮(liang)了。崔道植悄(qiao)悄(qiao)起床,踮(dian)著(zhu)腳走出臥(wo)室,打開(kai)(kai)電腦(nao),在(zai)昏暗(an)的燈(deng)光下小心翼翼地開(kai)(kai)始(shi)工作(zuo)——他(ta)怕(pa)驚擾了還在(zai)熟睡的老伴(ban)兒金(jin)玉伊。
幾年(nian)前(qian),金(jin)玉伊患(huan)上了阿(a)爾茨海默癥,這幾年(nian)病情日(ri)漸嚴重,寸步不離(li)地纏(chan)著丈夫。
為了照顧老伴(ban)兒,又能完成工作,崔道(dao)植帶著妻子(zi)搬(ban)進(jin)這個一(yi)室一(yi)廳的(de)老年(nian)公寓。
“生(sheng)命規律就在那里,我(wo)的時間有限了……我(wo)想(xiang)趕快把這(zhe)幾(ji)十年的積累整理出(chu)來,希(xi)望對后面(mian)的同志有用。”指著電(dian)腦里紛繁復(fu)雜的圖片模(mo)型(xing)、統(tong)計數據、案例分析,崔老清澈(che)的眼(yan)神和那句“時間有限”,令人動容。
凌晨2點多,是老伴兒睡得(de)最踏實的時候(hou),也是崔道植能靜心工(gong)作(zuo)的時候(hou)。“沒辦法,她得(de)了這個(ge)病,我要好(hao)好(hao)陪她。”話語雖溫柔(rou),卻難以訴說一個(ge)丈夫對(dui)妻子半生的歉疚和(he)無(wu)奈。
上世紀(ji)50年代中,崔道植與(yu)在衛(wei)生站做護士(shi)的金玉伊相識(shi)并相愛(ai)。
婚后,崔道植一年(nian)中200多天出差(cha)在外,妻子則承擔了家庭重任。幾十年(nian)來,多少漫長(chang)的等待,她都默(mo)默(mo)忍受、無(wu)悔陪伴。
退休前,金玉伊(yi)是(shi)黑(hei)龍江省醫院(yuan)物(wu)理(li)診(zhen)斷科(ke)腦電室的(de)主任,老(lao)了(le),自己卻得了(le)腦病。

在居住的哈爾濱市松北區老年公寓房間里,崔道植(右)與患上阿爾茨海默癥的老伴兒金玉伊聊天(6月10日攝)。新華社記者王松攝
生病(bing)后的金玉伊幾乎忘記(ji)了(le)所(suo)有,包括自(zi)己的名字,卻唯獨記(ji)得(de)崔道植的姓名、手機號(hao)和工作單(dan)位。崔道植,成為她僅(jin)有的記(ji)憶!
夕陽下,在(zai)(zai)老(lao)年公(gong)寓的書(shu)桌旁,老(lao)兩口相(xiang)對而坐:丈夫(fu)在(zai)(zai)顯微鏡前做著痕跡檢(jian)驗(yan);妻子在(zai)(zai)另一頭臨摹字帖,一筆一畫地,她(ta)認(ren)為自(zi)己也在(zai)(zai)做“痕跡檢(jian)驗(yan)”。
余暉灑下(xia),時(shi)(shi)間靜止(zhi),卻擁有了一生(sheng)中難得的相(xiang)伴時(shi)(shi)光。
“今天還是(shi)走啊走啊,沒(mei)有定處的(de)身影;走過來的(de)每一足跡被眼淚(lei)浸透……還給(gei)我(wo)的(de)青春(chun)(chun)吧,我(wo)那(nei)美好的(de)青春(chun)(chun)。似箭般的(de)歲(sui)月,誰能留住她!還給(gei)我(wo)的(de)青春(chun)(chun)吧,我(wo)那(nei)最可愛最美好的(de)青春(chun)(chun)!”
朝鮮族歌曲《沒有門牌(pai)號的(de)客棧》,是(shi)金玉(yu)伊(yi)年輕時最愛唱的(de)歌,好像她(ta)一生的(de)心(xin)曲。生病后(hou),金玉(yu)伊(yi)有時還(huan)像那(nei)個愛唱愛跳的(de)朝鮮族小(xiao)姑娘,情不自禁地唱起來。
每每這時,崔道植(zhi)都會轉過頭,默(mo)默(mo)地拭去眼角的(de)淚水。

在黑龍江省公安廳刑事技術總隊實驗室中,崔道植(左)和三兒子崔英濱在進行痕跡檢驗工作(6月11日攝)。新華社記者王松攝
在孩子們(men)(men)的(de)記(ji)憶(yi)里,父親嚴肅而沉默,更多時候(hou)是不近人情。“他對我們(men)(men)要求十(shi)分嚴格,從(cong)不讓我們(men)(men)借他的(de)名聲搞(gao)半(ban)點(dian)關(guan)系。漸漸地,我們(men)(men)就怕人家提‘你是崔道植的(de)兒子’。”
家風,是一種傳承。
如今,崔(cui)家三(san)子憑借(jie)各自努(nu)力,都成為公安(an)(an)戰線的優秀(xiu)警察:大兒(er)(er)子崔(cui)成濱是省公安(an)(an)廳刑偵(zhen)總隊刑偵(zhen)信息化專家;二兒(er)(er)子崔(cui)紅(hong)濱是省公安(an)(an)廳反(fan)邪教總隊業務骨干;三(san)兒(er)(er)子崔(cui)英(ying)濱繼承“父業”,在(zai)哈爾濱市公安(an)(an)局(ju)從事痕(hen)跡檢(jian)驗工作(zuo),曾被評(ping)為“全國優秀(xiu)人民警察”“哈爾濱大工匠”等榮(rong)譽稱號。
崔(cui)老80歲生日(ri)時,學生們(men)從各地趕來,為老師(shi)做(zuo)壽。飯桌上,師(shi)生們(men)碰杯暢敘,十分歡喜(xi)。席間,崔(cui)道(dao)植將眼前的(de)一道(dao)菜悄悄地轉到(dao)大兒子(zi)崔(cui)成濱的(de)面(mian)前,沖他“努努嘴”,讓他多吃(chi)些。
“我低(di)頭一(yi)看,原來是平時我愛(ai)吃的菜!”崔成濱百感交集,“我感受到父親難得一(yi)見(jian)的慈愛(ai)。”
父(fu)愛如山(shan),堅毅而柔軟(ruan),父(fu)子的(de)心,一(yi)瞬間相(xiang)通了(le)。
彈道有(you)痕,歲(sui)月無言。
今年(nian)年(nian)初(chu),崔(cui)道植被(bei)黑龍(long)江(jiang)省(sheng)公(gong)安廳(ting)授予“龍(long)江(jiang)公(gong)安特別貢獻獎(jiang)”。在頒獎(jiang)儀式上,他將陪伴自己(ji)多年(nian)、屢建奇功的(de)顯微鏡,鄭重地遞交給省(sheng)公(gong)安廳(ting)刑事(shi)技術總隊的(de)同事(shi)們,像(xiang)是一種傳(chuan)承。
唯(wei)有歷(li)經(jing)坎(kan)坷終(zhong)不(bu)悔的(de)擔當,才能寫就警察生涯最輝煌的(de)答(da)卷;唯(wei)有心(xin)中堅守的(de)恒久(jiu)信念,才能讓生命的(de)絢(xuan)爛永不(bu)落幕——這就是一名共產黨員和人民(min)警察無悔的(de)忠誠!

崔道植(左一)在法國與同行進行學術交流(資料照片)。新華社發
 
  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