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六次南極科學考察隊隊員講述——

　　夏至，我們在南極越冬

中山站極光。張鋒攝

5月3日，隊員在內拉灣海冰觀測途中看到正午的太陽。孫曉宇攝

中山站越冬隊部分隊員合影。中國極地研究中心供圖

5月26日，隊員在普里茲灣海冰觀測途中偶遇的企鵝。孫曉宇攝

　　核心閱讀

　　6月21日(ri)，夏至，北半(ban)球迎來白天(tian)最(zui)長的(de)一天(tian)，南極(ji)洲卻迎來最(zui)長的(de)夜。這一天(tian)被(bei)稱為仲冬節。

　　此時(shi)，我國自(zi)然資(zi)源部第三(san)十六次南極考察越冬(dong)隊的(de)隊員們(men)，正堅守在中山(shan)站(zhan)和(he)長城站(zhan)。漆黑的(de)極夜、刺骨的(de)寒風(feng)、險象環生的(de)冰山(shan)與(yu)冰裂縫……通過他們(men)的(de)講述，我們(men)得以窺(kui)見真實的(de)南極越冬(dong)生活(huo)。

　　科考篇——

　　義無反顧踏入“黑暗”

　　講述人(ren)：中山站越冬隊員、科(ke)考班班長孫曉宇

　　極(ji)夜是(shi)什么(me)樣的？

　　現在(zai)(zai)是南極(ji)時間(jian)上午10點(dian)，從我站立的(de)位置向窗外(wai)望去，周(zhou)圍黑漆漆的(de)，發(fa)電棟、污水(shui)處理棟和垃圾焚燒棟亮著整個極(ji)夜期間(jian)都不熄(xi)的(de)燈(deng)。再往遠處，朦朧間(jian)海上有幾(ji)處冰山的(de)影子，像一幅寫意水(shui)墨山水(shui)畫。從5月(yue)下旬進入(ru)極(ji)夜以來，太陽就(jiu)在(zai)(zai)視(shi)野(ye)中消失了，但在(zai)(zai)晴(qing)朗(lang)的(de)中午，在(zai)(zai)天空的(de)北(bei)方會透(tou)著光，渲染成或(huo)淡或(huo)濃的(de)紅色。

　　每天(tian)，挑(tiao)好各自的(de)時間窗口，帶(dai)著研究任務，我和科考(kao)班其(qi)他(ta)8名成員(yuan)，會義(yi)無反顧地踏進這片“黑(hei)暗”。

　　南極有著罕(han)見的(de)地貌、氣候和(he)磁場等(deng)，對科(ke)研人員來(lai)說，這(zhe)里是(shi)夢寐以求(qiu)的(de)天然實(shi)驗室。越冬期(qi)間，極寒極夜的(de)環(huan)境變化，為一些特殊的(de)科(ke)學(xue)實(shi)驗提供了(le)最(zui)佳時機。

　　科考(kao)班總共9個人，分別負責海冰觀(guan)(guan)(guan)測(ce)(ce)、氣(qi)象觀(guan)(guan)(guan)測(ce)(ce)和(he)(he)預報(bao)、地磁和(he)(he)固(gu)體潮觀(guan)(guan)(guan)測(ce)(ce)、激光(guang)雷達和(he)(he)高空(kong)物理觀(guan)(guan)(guan)測(ce)(ce)等(deng)。我的本職工(gong)作是自然資源(yuan)部國(guo)家(jia)海洋(yang)環(huan)境預報(bao)中心的一名科研人員，做好海冰觀(guan)(guan)(guan)測(ce)(ce)和(he)(he)氣(qi)象觀(guan)(guan)(guan)測(ce)(ce)及預報(bao)，是我本次科考(kao)的主要(yao)任務。

　　海(hai)冰(bing)(bing)冰(bing)(bing)面(mian)險象環(huan)生。每(mei)次出(chu)發都是(shi)一次對未(wei)知世(shi)界的(de)(de)(de)探(tan)索(suo)。冰(bing)(bing)面(mian)上姿態萬千的(de)(de)(de)冰(bing)(bing)山隨(sui)處可見，由冰(bing)(bing)山向外(wai)輻射(she)的(de)(de)(de)冰(bing)(bing)裂隙隨(sui)處可見，亂(luan)冰(bing)(bing)區隨(sui)處可見，腳(jiao)下的(de)(de)(de)海(hai)冰(bing)(bing)是(shi)20厘米還是(shi)1米厚是(shi)未(wei)知的(de)(de)(de)。在沒(mei)有日光照射(she)的(de)(de)(de)極夜期間，白雪覆蓋的(de)(de)(de)冰(bing)(bing)面(mian)分辨不(bu)出(chu)高低起伏，我們只(zhi)能在1米多高的(de)(de)(de)亂(luan)冰(bing)(bing)和雪壩中探(tan)索(suo)前行，用舉步維艱形容并(bing)不(bu)為過。

　　有一(yi)次，由(you)于冰(bing)面過于顛簸，在(zai)距離站區5公里以外的冰(bing)面上，雪地摩托一(yi)個承(cheng)載(zai)輪的軸承(cheng)斷(duan)裂，基本維修(xiu)工具(ju)滿足不了需求。幸好通信(xin)仍然通暢，我們趕緊向站上求救(jiu)。

　　當時(shi)(shi)零(ling)下20多攝氏度(du)，算上(shang)等待支援(yuan)的(de)時(shi)(shi)間，我們在冰(bing)面上(shang)待了(le)(le)四五個小(xiao)時(shi)(shi)，吃光了(le)(le)帶的(de)巧(qiao)克力，饑腸(chang)轆轆，渾身凍透了(le)(le)，所幸救援(yuan)人員及(ji)時(shi)(shi)趕到(dao)。回到(dao)站區，看見(jian)燈火通明的(de)中(zhong)山(shan)站，看見(jian)寒風中(zhong)焦急等待的(de)站長，心(xin)里頓時(shi)(shi)就暖了(le)(le)。

　　生活篇——

　　收到生日禮物特別開心

　　講述(shu)人：中(zhong)山站越冬隊員、廚師秦冬雷

　　為了(le)維持南極科考的完整，我的21名越(yue)冬隊友選擇了(le)堅守。能(neng)夠有(you)機(ji)會(hui)為他們(men)服務，讓他們(men)吃好每一頓飯，這是集體對我的信任。這份職業，有(you)使(shi)命感的支撐(cheng)，更有(you)感情(qing)的沉淀。

　　這次越冬前，我已經隨(sui)“雪龍”號極地考察(cha)船來到南極8次，其(qi)間(jian)(jian)做了(le)4年(nian)大廚(chu)，和(he)隊(dui)員們(men)都很親(qin)密。來來去(qu)去(qu)南極多次，終于(yu)能長(chang)時間(jian)(jian)居住一回，我倍(bei)加珍惜。

　　在3月份正式(shi)越冬之前，我(wo)就擬(ni)好(hao)了大(da)致的食(shi)譜，盡(jin)量(liang)合理分配物資，讓大(da)家吃得好(hao)、吃得高興。

　　越冬(dong)(dong)期間(jian)做飯，“花掉(diao)”了(le)我許多腦細胞。一是食材有限。去年11月從國內運來的新(xin)鮮蔬(shu)菜早已消(xiao)耗(hao)得差不(bu)多，庫存(cun)里盡(jin)是土豆(dou)、蘿(luo)卜等(deng)耐儲存(cun)作物。肉類(lei)和(he)海(hai)鮮更(geng)是冷藏得硬邦邦的。想把(ba)這(zhe)些食材做出新(xin)鮮的味道，需(xu)要用心思。二是眾口(kou)難調(diao)。越冬(dong)(dong)期間(jian)要給22個人做一年多的飯菜，如(ru)何讓來自(zi)五湖(hu)四海(hai)的隊友吃得舒坦，責任都在(zai)我身上。

　　我(wo)有(you)意(yi)識地(di)搜(sou)索隊員們(men)的(de)(de)家鄉(xiang)味道，用有(you)限(xian)的(de)(de)食材最大(da)程度模仿招牌菜(cai)。每頓(dun)主食也(ye)爭取兼具南北口(kou)(kou)味。有(you)道糖醋排骨特別受歡迎，有(you)隊員追著(zhu)問我(wo)說，秦師傅，怎么最近(jin)還(huan)(huan)不做這個？我(wo)心想，還(huan)(huan)有(you)好(hao)幾個月呢，可不能讓你們(men)一口(kou)(kou)氣(qi)吃膩了(le)，得吊(diao)著(zhu)點不是。我(wo)也(ye)心疼大(da)家吃不上綠葉菜(cai)，用豆子發(fa)了(le)很多(duo)豆芽(ya)，一般(ban)4斤(jin)豆子發(fa)的(de)(de)豆芽(ya)夠(gou)吃三頓(dun)。

　　仲冬(dong)節，我還是(shi)做了頓好吃的，3張(zhang)桌(zhuo)子拼成一(yi)個長桌(zhuo)，22個人擠在一(yi)起，熱(re)熱(re)鬧鬧地(di)(di)吃飯(fan)、聊(liao)天(tian)、慶祝(zhu)，算是(shi)寒(han)天(tian)凍(dong)地(di)(di)里(li)的慰藉(jie)。

　　講述人：中山站越冬隊員、站管(guan)理員牛(niu)牧野

　　“乒乓(pang)球(qiu)拍壞(huai)了一個(ge)”“我(wo)沒有(you)洗發水了”“幫我(wo)準備4條(tiao)安全繩”……保管、統籌(chou)、分(fen)配(pei)越冬物資(zi)，是我(wo)的日常(chang)。隊員的事無小事，能保障(zhang)他們(men)沒有(you)后顧之憂地工作、生活，我(wo)心里就踏實了。

　　物資(zi)經手，除了有(you)序更(geng)要(yao)(yao)安(an)全。每次(ci)出借安(an)全繩卡(ka)鎖等，我都格(ge)外小心。尤其(qi)隊(dui)員將要(yao)(yao)執(zhi)行比較危險的任務時，更(geng)要(yao)(yao)反復檢查每一寸(cun)五金。

　　除(chu)了常溫食品，隊里還有一(yi)部分(fen)口糧(liang)儲(chu)存在(zai)冷(leng)凍(dong)冷(leng)藏(zang)集裝箱里。別看南極冰天雪地，是個天然冰箱，但溫度并(bing)不(bu)能滿足(zu)所(suo)有食材(cai)的儲(chu)藏(zang)要求。白(bai)菜、洋蔥等(deng)需(xu)要冷(leng)藏(zang)保鮮。我(wo)會定期檢查各(ge)個集裝箱，確保電機系統(tong)運(yun)轉良好(hao)，不(bu)會因為(wei)故(gu)障導致食材(cai)腐爛(lan)等(deng)。

　　我(wo)還有一部(bu)分工(gong)作，是(shi)協(xie)助汪大立站(zhan)長、秦廚師，努(nu)力營造更溫(wen)馨舒適的越冬(dong)生活環(huan)境。每(mei)(mei)逢中(zhong)山(shan)站(zhan)室(shi)內運動(dong)會(hui)、文體比賽和隊員過生日(ri)，我(wo)會(hui)提前籌備各(ge)種(zhong)各(ge)樣的獎品、禮物。雖然不(bu)貴(gui)重，但(dan)是(shi)一份(fen)情意，每(mei)(mei)個(ge)人(ren)收到生日(ri)禮物都特別開心。

　　健康篇——

　　生理和心理的雙重考驗

　　講述人：中山站(zhan)越(yue)冬隊(dui)員、隊(dui)醫(yi)秦(qin)忠豪

　　越(yue)冬是對生理和心理的雙重考驗。

　　南極的(de)風(feng)，是我遇到(dao)過的(de)最干最烈(lie)最大的(de)風(feng)。打在臉上，真如刀割一(yi)般(ban)。每次出(chu)門，隊員都要花費不短的(de)時間“武裝”自己(ji)——先穿保暖衣、羽絨內膽，再套(tao)上“企鵝服”，戴好(hao)面罩手套(tao)等，確保沒有(you)任何(he)皮膚(fu)裸露。

　　可南極的寒風很“聰明”，專挑(tiao)縫隙鉆。更(geng)何況，有時科(ke)考隊員為了更(geng)靈活地作(zuo)業，索性(xing)把手套(tao)摘了或顧不(bu)上掖衣服，咬著(zhu)牙堅持干活。這種情(qing)況下，他(ta)們(men)的面部和雙(shuang)手，就(jiu)很容(rong)易開裂，嚴重(zhong)的還會(hui)凍傷。每次幫隊友(you)處理傷口，我總是很心(xin)疼，“連哄帶(dai)嚇”要求他(ta)們(men)做(zuo)好(hao)防護。

　　我最擔心的是隊(dui)員(yuan)遇(yu)到意(yi)外(wai)事故。隊(dui)員(yuan)一旦在現場遇(yu)到嚴重外(wai)傷(shang)，只(zhi)能進(jin)行簡單處理，加上(shang)戶外(wai)變數大，如果孤立無援就(jiu)會特別(bie)危險。除了叮囑(zhu)還(huan)是叮囑(zhu)，隊(dui)友們(men)去作業，我的心也會一直(zhi)懸著。越冬隊(dui)員(yuan)的意(yi)志都很堅強，還(huan)反過來寬慰我。

　　其實，身(shen)體上的(de)苦，人不覺得(de)有什么，最害怕的(de)還是心理出問題。

　　我自詡是一個非常陽光(guang)的人(ren)。但有一次醒(xing)來，我竟然異常恍惚和悵然，分不(bu)清是中午還(huan)是晚上(shang)，然后(hou)就失眠了，只好聽起了相聲。窗外總(zong)是黑壓壓的，人(ren)體缺乏光(guang)照(zhao)，生理變化(hua)的確(que)會引發心理失衡。更重要的是，和家(jia)人(ren)分別太久(jiu)，當然會牽腸(chang)掛肚(du)、孤(gu)獨惆悵。站上(shang)竭(jie)盡所(suo)能地創造更流暢的網絡環境，但終究不(bu)能解無法當面(mian)陪伴之(zhi)憾。

　　隊友(you)們除了自(zi)己積極(ji)調(diao)適情(qing)緒，還(huan)會(hui)主動(dong)融(rong)入集體，尋求溫暖和支撐(cheng)。我(wo)制(zhi)定了詳細的業余(yu)活(huo)動(dong)計劃。周(zhou)一、周(zhou)四是電影專(zhuan)場，每天雷(lei)打不(bu)動(dong)有運動(dong)時間。一個人待著容(rong)易胡思亂想，多溝通交流才能(neng)互(hu)相安(an)慰。記(ji)者 劉詩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