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華社北京4月14日電 題：88級臺階，終于不再是座“山”——北京老舊小區加裝電梯現狀調查
新(xin)華社記者李斌、關桂峰、李嘉瑞
伴隨疫情(qing)防(fang)控取(qu)得積極(ji)成(cheng)效，在北(bei)(bei)京(jing)，與百姓生活息息相關的民生工(gong)(gong)程也開(kai)始復工(gong)(gong)——3月21日，北(bei)(bei)京(jing)市(shi)朝陽區農光(guang)里重汽小區老(lao)樓改造工(gong)(gong)程復工(gong)(gong)，成(cheng)為全北(bei)(bei)京(jing)第一(yi)個復工(gong)(gong)的老(lao)樓改造工(gong)(gong)程。改造完成(cheng)后，這里將加裝27部電梯……
重汽小區(qu)，是一個(ge)縮影——近(jin)(jin)年(nian)來，首都北京加(jia)(jia)快(kuai)老舊(jiu)小區(qu)加(jia)(jia)裝(zhuang)電梯步伐，近(jin)(jin)3萬(wan)戶(hu)家庭享受到了加(jia)(jia)裝(zhuang)電梯帶來的便利(li)。
然而，記(ji)者深入(ru)調查后也發現，和(he)北京市摸(mo)底統計(ji)情(qing)況(kuang)比，和(he)人民群(qun)眾巨大的需求(qiu)比，北京老舊小區加裝電梯工作還只是“萬里長征第一(yi)步(bu)”。
面對人(ren)們的期盼，全社會(hui)亟待進一步提高認(ren)識，增強緊迫(po)感，以攻堅拔寨的決心克(ke)服(fu)障(zhang)礙(ai)，“提速”加快老舊(jiu)小區(qu)加裝電梯工作……
2019年10月16日拍攝的加裝了電梯的北京市朝陽區和平街街道勝古北里社區13號樓。新華社記者 鞠煥宗 攝
“好像做夢似的”——北京老舊小區加裝電梯“加速”
樓內(nei)，進行機電管線(xian)施工(gong)；樓外，安裝外保溫(wen)層……3月(yue)25日，記者來到朝(chao)陽區(qu)農光里重汽小(xiao)區(qu)，工(gong)程現場，不時有居民好奇地(di)察看、詢(xun)問。
“這些老居(ju)民們，期(qi)待(dai)了太久。”建設單(dan)位首開(kai)房地集團(tuan)農光里重汽小區項目經理李松介紹。
3月25日，工人在北京農光里重汽小區進行老樓改造工程施工作業。新華社記者 鞠煥宗 攝
在北(bei)京(jing)，每一部為老樓加裝的(de)電梯，都牽(qian)動(dong)著樓里百姓的(de)心，或喜或盼(pan)的(de)故事有很多……
“原來上下樓有點發怵，從(cong)沒想過能坐上電(dian)梯(ti)。盼了這么多年，終(zhong)于坐上了，好像(xiang)做(zuo)夢似(si)的。”建于20世紀80年代(dai)初的北京市西城區紅(hong)蓮中(zhong)里社區6號樓是一(yi)棟磚紅(hong)色的六層樓，2019年9月，加(jia)裝電(dian)梯(ti)試運行，81歲的住戶李(li)國(guo)梁感慨(kai)不已。
從(cong)西城區(qu)(qu)紅蓮中里到白云路7號院，從(cong)朝陽區(qu)(qu)常(chang)營(ying)鄉到豐臺區(qu)(qu)蓮花池(chi)軍休所，歷時3個月，記者(zhe)走進北(bei)京(jing)7個區(qu)(qu)12個街道和鄉鎮的(de)老舊(jiu)小區(qu)(qu)調研(yan)。
黨的(de)十八大以來，我國(guo)城市(shi)工作確(que)(que)定了(le)“不斷提升城市(shi)環境質量(liang)、人民生活質量(liang)、城市(shi)競爭力(li)，建設(she)和諧宜(yi)居、富有活力(li)、各具特色的(de)現代化城市(shi)”的(de)指導思想(xiang)，首(shou)都北京更是(shi)確(que)(que)立了(le)“建設(she)國(guo)際(ji)一流的(de)和諧宜(yi)居之都”的(de)目標。
宜居(ju)，出行得方便，老舊(jiu)小區更(geng)不能成為被遺忘的角落(luo)。
近10年(nian)尤其是近3年(nian)多來，北京(jing)市將老舊(jiu)小區加裝電(dian)(dian)梯(ti)提上重要議事日程，連續(xu)出臺文(wen)件(jian)，逐步探(tan)索(suo)既(ji)有多層(ceng)住(zhu)宅增設電(dian)(dian)梯(ti)工作(zuo)：2010年(nian)至2016年(nian)，部(bu)(bu)分中央單(dan)位和駐京(jing)部(bu)(bu)隊的老舊(jiu)小區加裝電(dian)(dian)梯(ti)255部(bu)(bu)；2017年(nian)，完(wan)成(cheng)274部(bu)(bu)；2018年(nian)，完(wan)成(cheng)378部(bu)(bu)；2019年(nian)，新(xin)開(kai)工電(dian)(dian)梯(ti)693部(bu)(bu)，完(wan)成(cheng)555部(bu)(bu)。
2019年11月14日拍攝的北京海淀區花園路街道北航社區加裝了電梯的106號樓。新華社記者 鞠煥宗 攝
2018年(nian)春(chun)節前(qian)，北京海淀(dian)區花(hua)園路街道北航(hang)社區4棟樓21個單元加裝的(de)電梯投入試運行(xing)。
興奮的(de)北航(hang)退休教(jiao)職工(gong)自(zi)編自(zi)導(dao)自(zi)演話(hua)劇《電梯》，把關于電梯的(de)喜(xi)怒哀樂搬上舞臺：因為沒電梯不方便上下樓，有的(de)老教(jiao)授搬了(le)家，有的(de)去(qu)了(le)養老院，有的(de)去(qu)國外投奔子女……
“我(wo)的腰自從做了手術，都五(wu)六(liu)年沒怎么下(xia)樓了，我(wo)下(xia)不去啊！擋在(zai)我(wo)面(mian)(mian)前(qian)的那88級臺階，就是擋在(zai)我(wo)面(mian)(mian)前(qian)的一座‘山’呀……”86歲的北航(hang)退休教授孫世長當時飾演(yan)一位(wei)“老教授”，每每背誦經典(dian)臺詞，都不由得百(bai)感交集。
投入最(zui)大(da)(da)，意義最(zui)大(da)(da)，難(nan)度(du)最(zui)大(da)(da)——加(jia)裝電梯是老舊小區改造“菜單”里最(zui)大(da)(da)的“一盤菜”，北京加(jia)大(da)(da)財政(zheng)補貼力度(du)，積極吸引社會資(zi)本參與，減少(shao)居(ju)民負擔，目(mu)前(qian)總(zong)投資(zi)接近10億元。
“工作任務比較繁重”——“萬里長征”邁出第一步
小電梯，大(da)民生(sheng)。記(ji)者(zhe)調研發(fa)現，和巨(ju)大(da)的需求相比，北京(jing)老舊小區加裝電梯工(gong)作還只是(shi)剛剛起(qi)步。
2019年(nian)，北京(jing)要求各(ge)區開展摸(mo)底調查。北京(jing)市住(zhu)建委(wei)相(xiang)關(guan)負責人介紹(shao)，通過(guo)上報估(gu)算，全市符(fu)合加裝(zhuang)條件的老樓(lou)大(da)約有10多萬個單(dan)元門，涉(she)及(ji)居民200多萬人。
一(yi)方(fang)(fang)面，是近10年已經安裝和在(zai)建2155部，一(yi)方(fang)(fang)面是10多萬個單元門符合(he)加裝條件……
“老舊小區加裝電梯工作穩步推進(jin)，但(dan)還只是(shi)剛剛開始(shi)，需(xu)求很(hen)大，工作任務比較繁重。”北(bei)京市(shi)住(zhu)建委相(xiang)關負責(ze)人坦言。
北(bei)京，是(shi)全國的縮影。2019年(nian)7月住房和(he)城鄉建設部(bu)負(fu)責人披露(lu)：我國待改造城鎮老舊小區達17萬個(ge)，涉及居民(min)上億人。
“太多的(de)老人沒(mei)有(you)條件購買新房，只(zhi)能住(zhu)在老舊小區里。”中(zhong)(zhong)國建(jian)(jian)筑(zhu)技術集團有(you)限公司既有(you)建(jian)(jian)筑(zhu)增(zeng)設電梯研(yan)發中(zhong)(zhong)心(xin)副主任(ren)、總工程師(shi)史(shi)學(xue)磊(lei)調(diao)研(yan)后發現，全國17萬個老舊小區中(zhong)(zhong)，共有(you)將近200萬個單元沒(mei)有(you)電梯。這(zhe)些小區主要集中(zhong)(zhong)在20世(shi)紀60年代至(zhi)90年代間建(jian)(jian)成。
83歲的(de)北航退(tui)休教授李宗(zong)瑞(rui)住校內404號樓(lou)2單元4層，每(mei)天下午3點都會下樓(lou)到校內小公園和老同(tong)事(shi)們走(zou)圈(quan)鍛煉。
“很多老鄰居盼了(le)一(yi)(yi)輩子，就在等待中去世。”眼(yan)看著相(xiang)隔(ge)不遠的(de)104號(hao)樓已(yi)裝(zhuang)了(le)電梯，李宗瑞的(de)期盼之情溢于言表，老人掰(bai)著手指頭，一(yi)(yi)個(ge)一(yi)(yi)個(ge)數起病(bing)重后無法下樓直到去世的(de)老鄰居的(de)名字。
“等(deng)到(dao)了電(dian)梯的(de)老(lao)人是幸(xing)運的(de)，更多的(de)老(lao)人等(deng)不及(ji)，只能搬到(dao)養(yang)老(lao)院、兒女家、國外，甚至在等(deng)待(dai)中去世。”史學磊說。
“在(zai)現場，居民問(wen)得最多的(de)不是‘電(dian)梯(ti)快(kuai)(kuai)不快(kuai)(kuai)’‘有(you)沒有(you)噪音(yin)’，而是‘什么時候能輪到我們小區啊(a)’。”負責加裝(zhuang)電(dian)梯(ti)現場吊裝(zhuang)施工的(de)中國建筑技術集團有(you)限公司工作人員(yuan)吳(wu)迪說。
他山之石，可以攻玉(yu)。20世紀80年代后期(qi)、90年代初期(qi)，日本(ben)對5層以下沒有電(dian)梯(ti)的老(lao)舊小區(qu)實(shi)施大量加裝電(dian)梯(ti)工程。
“日本(ben)通過改善各種政策(ce)、設施、護理系統等(deng)，保(bao)障老(lao)人(ren)在家(jia)養老(lao)。”日本(ben)宮城學(xue)(xue)院女子大學(xue)(xue)嚴(yan)爽教授說。
“應該考慮特事特辦”——愚公移“山”亟待邁過“三道坎”
2016年8月，《北京市2016年既有(you)多層住宅增設電梯試點工作方案》出臺，明(ming)確加(jia)裝(zhuang)(zhuang)電梯財政(zheng)(zheng)補(bu)貼(tie)政(zheng)(zheng)策。目前，市財政(zheng)(zheng)對老樓加(jia)裝(zhuang)(zhuang)電梯項目向區(qu)財政(zheng)(zheng)定額撥付總計最高64萬元每(mei)部，各區(qu)政(zheng)(zheng)府可結(jie)合(he)本區(qu)實際制定有(you)關補(bu)助政(zheng)(zheng)策。
“以前(qian)北京老(lao)舊小(xiao)區安裝(zhuang)電梯有很多(duo)前(qian)置條件。試點方案出臺后(hou)，就(jiu)不用辦(ban)理(li)立(li)項(xiang)、用地(di)、規劃和施工(gong)許可(ke)等手(shou)續，只需辦(ban)理(li)施工(gong)圖審查和電梯報裝(zhuang)、驗收就(jiu)可(ke)以。”北京市住建委(wei)相關負責人說。
面對三道無形的“坎”，北京市(shi)各級黨委政府迎難而上：
——第一道“坎(kan)”，就(jiu)是勸說單元樓所有住(zhu)戶簽字同(tong)意。
加裝電梯(ti)征求意(yi)(yi)見(jian)過程(cheng)中(zhong)，不同(tong)意(yi)(yi)的(de)大多是一(yi)層(ceng)居(ju)民，擔(dan)心電梯(ti)遮(zhe)光、有噪音。根據中(zhong)國建(jian)(jian)筑(zhu)技(ji)術集團有限(xian)公(gong)司既(ji)有建(jian)(jian)筑(zhu)增設電梯(ti)研(yan)發中(zhong)心在各省(sheng)市的(de)調研(yan)，如何讓居(ju)民100%簽字同(tong)意(yi)(yi)或至少不明(ming)確反對，已成為全(quan)國老舊(jiu)小區加裝電梯(ti)工作中(zhong)面臨的(de)“第一(yi)號(hao)”難題。
“由于(yu)電(dian)梯屬于(yu)特種設備，后期做(zuo)好維護(hu)管(guan)理很重要(yao)，這就需要(yao)居民之間充分協商。”北京市住建委(wei)相(xiang)關負責人說，“寧(ning)可(ke)前期協商工作(zuo)做(zuo)得時間長一些，也(ye)要(yao)做(zuo)扎實(shi)，避免(mian)‘翻燒(shao)餅’。”
“挨(ai)家挨(ai)戶做工作(zuo)，登一次(ci)門不(bu)行，就登兩次(ci)，白天(tian)見不(bu)到，就晚上等著房主下班回來(lai)。”北京(jing)市朝(chao)陽(yang)區和平(ping)街街道勝古北里社區書記黃偉紅說(shuo)著說(shuo)著，眼眶不(bu)禁有(you)些發紅。
2019年10月23日拍攝的北京市通州北小園社區1號樓3單元加裝的電梯。新華社記者 鞠煥宗 攝
通州北小園小區都是商品房(fang)，居民之間互相(xiang)不(bu)認(ren)識。“這增加(jia)了入戶做(zuo)工作的(de)難度，只(zhi)能(neng)苦口婆(po)心，沒有捷徑(jing)。”社(she)區書記李(li)利說。
——如何加強后期運營維護，實現(xian)長(chang)效可靠運行，是又一(yi)道“坎”。
“如今在北(bei)京，有(you)了政(zheng)策，想(xiang)建(jian)(jian)就能(neng)建(jian)(jian)，有(you)了資金，就能(neng)建(jian)(jian)成，但是(shi)要做(zuo)到管好維護(hu)好，還是(shi)一個課題(ti)！”西城(cheng)區重(zhong)大項目(mu)辦老舊(jiu)小(xiao)區組組長郭華剛說。
據了解，在北京，老樓加(jia)裝電梯(ti)主要(yao)采取代(dai)建(jian)租賃、產權單位出(chu)資、業主自籌自建(jian)3種方(fang)式，其中“代(dai)建(jian)租賃”最(zui)多：由業主委托第三方(fang)作為實施主體(ti)，負(fu)責出(chu)資加(jia)裝電梯(ti)和后(hou)續(xu)維(wei)護，業主按月或按年繳納使用費。
記(ji)者調研發現，雖然(ran)北京補貼力度很大，但仍不足以覆蓋全部(bu)建設成本(ben)，因為除安裝電梯外，地下管線的改移耗費資金(jin)也不少。
通(tong)州北(bei)小園社區(qu)加裝了(le)一部電梯。后期(qi)運(yun)營中，居民需要繳納使用費(fei)，但費(fei)用不足以覆蓋(gai)運(yun)維費(fei)用。
“盡管只加裝(zhuang)了一部(bu)電(dian)梯(ti)，我們(men)也要在小區(qu)設立維(wei)修保養點。如果能多裝(zhuang)電(dian)梯(ti)，有了規模效(xiao)應，轎廂內的廣告(gao)位可以更(geng)有效(xiao)利用，成本就能進一步降低。”負責通州(zhou)北(bei)小園(yuan)社(she)區(qu)加裝(zhuang)電(dian)梯(ti)工(gong)程(cheng)的北(bei)京洋溢時尚建筑裝(zhuang)飾有限公司(si)總經理蔡(cai)長平(ping)說。
“我們正(zheng)對后(hou)期運(yun)營管(guan)理進行跟蹤(zong)研究，將對收(shou)費管(guan)理工作制定合理的指導意(yi)見，同(tong)時鼓勵(li)企業開拓業務，增(zeng)加(jia)收(shou)入(ru)。”北京市住建(jian)委相關負責人說(shuo)。
——加裝(zhuang)電梯，管線改移工作往(wang)(wang)往(wang)(wang)費時費力費錢，成(cheng)為第三(san)道“坎(kan)”。
北航校園內，一些(xie)老樓前安裝了(le)綠(lv)色圍(wei)擋，還有已經挖(wa)好的(de)大(da)坑。社區工作人員告訴記者，燃氣等線路的(de)改移(yi)往往需要提前幾個月報(bao)批。
根據(ju)中(zhong)國(guo)建筑技(ji)術集團(tuan)有限公(gong)司既有建筑增設電梯研(yan)發中(zhong)心的調研(yan)成果，目前(qian)北京市乃至(zhi)全國(guo)各地(di)都沒有針對加裝電梯管線(xian)改移(yi)的專(zhuan)門“綠色通道”。
3月25日，工人在北京農光里重汽小區進行老樓改造工程施工作業。新華社記者 鞠煥宗 攝
“針對(dui)加裝(zhuang)電梯的管線(xian)改(gai)移，燃氣、自來水(shui)等單位并不會優先。”史學(xue)磊建議，既然加裝(zhuang)電梯涉及眾(zhong)多居(ju)民尤其是老人的生活質量，應該(gai)考慮特事特辦。
“我們將會同有關(guan)部門(men)召(zhao)集(ji)各市政專(zhuan)業公(gong)司，研究縮短管線改(gai)移(yi)審批(pi)時(shi)間，降(jiang)低施工成本，同時(shi)將編(bian)制(zhi)加(jia)裝電梯圖集(ji)和技術(shu)導則(ze)，使(shi)工作進一步規范化。”北京市住建委相關(guan)負責(ze)人說。
2020年，老樓加裝電梯繼續被列為北京(jing)市重要(yao)民生實事(shi)項目，計劃全年開工400部以(yi)上(shang)、竣工200部以(yi)上(shang)，進一步解決老年人(ren)和行(xing)動不便人(ren)員(yuan)上(shang)下樓困(kun)難……
人們，翹首期盼，拭(shi)目以待！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