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華社蘭州4月9日電 題：似水如沙久相伴——記敦煌研究院名譽院長樊錦詩

　　新華(hua)社記者張玉(yu)潔

　　起初(chu)她(ta)被前輩稱作“小樊”，今(jin)天很多人親切地叫她(ta)“老太太”。若以生命長度來丈量(liang)，樊錦詩(shi)(shi)與(yu)(yu)莫(mo)高(gao)窟(ku)相守(shou)的半個多世紀可(ke)謂漫(man)長。可(ke)在(zai)樊錦詩(shi)(shi)心里，與(yu)(yu)這座(zuo)千(qian)年石(shi)窟(ku)相處越久(jiu)，越覺(jue)得它是非凡寶(bao)藏。她(ta)接(jie)住(zhu)歷(li)史的接(jie)力棒，全心讓莫(mo)高(gao)窟(ku)老去得慢點(dian)再慢點(dian)，保護得好(hao)些再好(hao)些。

樊錦詩在敦煌莫高窟（2015年9月29日攝）。? 新華社發（孫志軍 攝）

　　一世黃沙緣

　　石窟里是沙子(zi)，鞋里是沙子(zi)，連頭發里也鉆滿(man)沙子(zi)。樊錦(jin)詩與莫高(gao)窟的緣分就從這粒粒黃沙開始。

　　她本是江南水鄉(xiang)的姑娘，祖籍杭州，上(shang)海長(chang)大，個頭不高(gao)，人也瘦瘦小小。

　　她(ta)說她(ta)成長在新中國，有(you)那個年(nian)代人的單純果敢，堅信“國家的需(xu)要就(jiu)是(shi)我的志向”。1963年(nian)從(cong)北(bei)京(jing)大學畢業后，她(ta)西去敦煌(huang)。

　　在敦(dun)煌(huang)研究(jiu)院一(yi)處不顯眼(yan)的地方，有座名為(wei)《青(qing)春》的雕塑。一(yi)個齊耳短發(fa)的女(nv)孩，背著書包，手拿草(cao)帽，意氣風發(fa)地邁步向前。這正是以初到敦(dun)煌(huang)的樊錦詩為(wei)原(yuan)型雕塑的。

　　那時(shi)的她對敦煌還無深(shen)刻理解，只是被歷(li)經千(qian)年的色彩打動(dong)。“看一(yi)個(ge)窟就說好啊，再看一(yi)個(ge)還是好啊。說不出來(lai)到底有(you)多大的價值(zhi)，但就是震撼、激(ji)動(dong)。”

　　可要在大漠戈壁扎(zha)下根來，哪能僅靠一時心動。生活艱苦非常：喝(he)咸(xian)水、點油燈、住土屋、睡土炕，如何(he)洗澡是大家(jia)避而不(bu)談的(de)秘密。一卷(juan)起(qi)沙(sha)塵暴就更可怕(pa)，黑乎乎的(de)風沙(sha)鋪天蓋(gai)地壓過來。

　　但樊錦詩沒(mei)走。“開始我也沒(mei)想在敦煌待(dai)一輩子，可能是(shi)命中注定吧，時間越久，越覺得莫(mo)高窟了不起，是(shi)非凡的寶藏。”

樊錦詩在敦煌莫高窟（2011年8月16日攝）。? 新華社發（孫志軍 攝）

　　涓滴歸瀚海

　　始(shi)建(jian)于公元366年(nian)的(de)(de)莫高窟，位于河西走廊西端。從巍(wei)巍(wei)祁連(lian)山流(liu)淌下的(de)(de)雪(xue)水，哺育著狹長走廊中的(de)(de)綠洲。絲綢之路上(shang)的(de)(de)商旅使(shi)團在敦(dun)煌駐足，再出西域、入中原。

　　“莫高窟(ku)是古(gu)絲綢之路(lu)上多元(yuan)文明交融互鑒的結晶。公(gong)元(yuan)4世紀到14世紀，古(gu)人用智慧為我(wo)們留(liu)下了如此偉大的文化藝術寶庫。”樊錦詩說。

　　1524年(nian)，明朝政府下(xia)令封(feng)閉嘉峪關。敦煌從此沉(chen)寂，莫高(gao)窟400多年(nian)無人看護，大量洞窟坍塌毀壞(huai)。藏經洞被發現(xian)后，數萬卷文(wen)物又陸續流失(shi)到十余個國家。

　　“寶貴卻又脆弱，是莫高窟令人迷(mi)戀(lian)又揪(jiu)心之處。”樊錦詩說。

　　上世紀40年(nian)代，前輩篳路藍縷的創(chuang)業歷程(cheng)更感召著她。一批(pi)批(pi)藝術家、大學(xue)生放棄優(you)渥生活，遠赴迢(tiao)迢(tiao)敦煌，一去便是一生。

　　常(chang)書鴻、賀世哲、孫紀元、段(duan)文杰……80歲的樊錦詩一一找(zhao)出(chu)前輩同(tong)仁的名字，又一一寫在紙上。“苦都讓(rang)老先生(sheng)們(men)吃了。他(ta)們(men)中的絕大多數人都走了，我們(men)不(bu)該忘(wang)記這(zhe)些(xie)人。”

　　樊錦詩說，中華人民(min)共和國(guo)成立后，黨和國(guo)家高度(du)重(zhong)視敦煌(huang)莫高窟，1950年(nian)文化部(bu)將(jiang)“國(guo)立敦煌(huang)藝術(shu)研究(jiu)(jiu)所”更名(ming)為(wei)“敦煌(huang)文物研究(jiu)(jiu)所”，并針對莫高窟壁畫(hua)和彩塑病害、崖體風(feng)化和坍塌、風(feng)沙侵蝕(shi)等嚴重(zhong)威(wei)脅文物安全的問題(ti)，開始了初步搶救性保護。

　　改(gai)(gai)革開(kai)放后，莫(mo)高窟的(de)面貌煥然一新：編(bian)制(zhi)擴大、人才(cai)匯(hui)聚、條件改(gai)(gai)善。1987年(nian)，莫(mo)高窟成為中國第一批進入世界文化(hua)遺產名錄的(de)遺產地。“改(gai)(gai)革開(kai)放帶來開(kai)放的(de)頭腦和國際(ji)視野(ye)，我(wo)們開(kai)始大踏(ta)步向前走。”

　　似水如沙永流傳

　　莫高窟(ku)(ku)15余公(gong)里(li)外，有(you)一個形似沙丘、又(you)如流(liu)(liu)水的(de)土黃色(se)流(liu)(liu)線(xian)型(xing)建(jian)筑。游客在這里(li)用數字化手段(duan)了解莫高窟(ku)(ku)的(de)前世今(jin)生，再(zai)去窟(ku)(ku)區領略歷史的(de)風姿。

　　這(zhe)個充滿想象力的(de)工程(cheng)，是(shi)樊錦(jin)詩1998年起擔任敦煌研(yan)究院院長(chang)的(de)17年間做成(cheng)的(de)一件(jian)大(da)事。

　　“與20世(shi)紀(ji)初(chu)拍(pai)攝(she)的照片相比，很(hen)多壁畫已經損壞模糊(hu)了。再往下(xia)發展下(xia)去，全都消(xiao)失了怎么辦(ban)？”1978年起(qi)，這(zhe)個問題就開始在樊錦詩(shi)的腦中盤旋(xuan)。

　　尤其(qi)2000年(nian)以后，急速增長的游(you)客(ke)讓她憂心忡忡。“洞子(zi)看(kan)壞了(le)絕對不(bu)行(xing)，不(bu)讓游(you)客(ke)看(kan)也不(bu)行(xing)。”

　　“保護、研(yan)(yan)究、弘揚(yang)是敦煌(huang)研(yan)(yan)究院的使命。旅(lv)游也必須是負責任(ren)的旅(lv)游。”樊錦詩與同仁(ren)們不(bu)斷探索(suo)，嘗試讓莫高窟“延年益(yi)壽”，甚至“容顏永駐”。

　　一方面是對(dui)文物(wu)本(ben)體及其賦(fu)存(cun)環境的科(ke)(ke)學(xue)保(bao)護(hu)(hu)。在與國內(nei)外機(ji)構的長期(qi)合(he)作中，保(bao)護(hu)(hu)者研究清(qing)楚了病害機(ji)理，保(bao)護(hu)(hu)修(xiu)復了大量(liang)彩塑壁畫，形成了一整套科(ke)(ke)學(xue)保(bao)護(hu)(hu)規范。

　　“比(bi)如風(feng)沙治(zhi)理，通過(guo)綜合防治(zhi)風(feng)沙體系，使莫高窟的風(feng)沙減少了75%左右(you)，極大地(di)減緩了對文物的磨(mo)蝕。”樊(fan)錦詩說。

　　另(ling)一(yi)方面，開拓性(xing)地建立數(shu)字(zi)檔案(an)，讓莫(mo)高窟以數(shu)字(zi)化(hua)的(de)方式“永生”。經過近20年的(de)努力，“數(shu)字(zi)敦煌資(zi)源庫”免費向(xiang)全球開放。

　　在2014年建(jian)成的(de)莫高(gao)窟(ku)數字展示中(zhong)心里(li)，游客猶如置身飛船，觀(guan)看球幕電影(ying)，感受著數字敦煌的(de)神奇。游客也(ye)因此有(you)序分流(liu)，有(you)效降低對(dui)石窟(ku)的(de)不利影(ying)響。

　　此外，樊(fan)錦詩(shi)還推動制定《甘肅敦(dun)煌莫(mo)高窟保護條例》，讓莫(mo)高窟有(you)了專(zhuan)項法規的(de)“護身符”；她(ta)繼承(cheng)前輩的(de)“愛才如命(ming)”，持續抓緊(jin)培(pei)養(yang)人(ren)(ren)才；她(ta)以廣泛(fan)的(de)國(guo)際合作引進了理念(nian)技(ji)術、培(pei)養(yang)了人(ren)(ren)才、開闊(kuo)了視野……

　　“文物承載燦爛文明、傳承歷(li)史文化、維系民族精神，是老祖(zu)宗留給(gei)我(wo)們的寶貴遺產。接力棒交到我(wo)們手上，我(wo)們就偷不得(de)懶(lan)，不能讓莫(mo)高窟有半點閃失。”她(ta)說。

　　50余載敦煌(huang)生涯，讓水(shui)鄉女子樊錦詩有了西北(bei)人的(de)爽(shuang)利(li)。她(ta)(ta)似水(shui)，相(xiang)信水(shui)滴石穿。她(ta)(ta)更似沙，低調平凡，與莫(mo)高窟久(jiu)久(jiu)相(xiang)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