編者按

　　打開手機APP輕輕一點，外賣騎手可以將美食送上門、代駕司機會在酒店門口等候、家政人員立即上門服務……這些通過互聯網平臺為消費者提供服務的人，被稱為“網約工”。隨著移動互聯網的發展，這一群體不僅人數不斷在增加，而且正在從過去的兼職向全職轉變。

　　正因如此，網約工的權益維護問題是個全新課題，北京市朝陽區審結網約工勞動糾紛第一案距今不到一年時間，當時，7名APP平臺上的簽約廚師要求確認勞動關系并支付解除勞動關系經濟補償，最終得到法院支持。

　　國家信息中心的數據顯示，目前我國共享經濟的服務提供者人數約為7000萬人。2020年，共享經濟提供服務者人數預計將超1億人，其中全職參與人員約2000萬人。對于這些勞動者而言，和網上平臺之間究竟有沒有勞動關系，是否應當簽訂勞動合同并享受相應待遇，發生勞動糾紛和工傷等如何維權？這些問題，網約工需要的不僅僅是權威解答，更需要有關方面加快立法速度，并予以有效監管。

　　外賣(mai)騎手王先生，已經(jing)在(zai)家(jia)休(xiu)養了3個月，原因是今(jin)年春節后他送外賣(mai)時(shi)與他人碰撞，腿(tui)部骨(gu)折。盡管(guan)保險(xian)有(you)所賠(pei)償(chang)，但“賠(pei)償(chang)的3萬元(yuan)僅夠醫藥費，但不能工作的這(zhe)段時(shi)間，我沒(mei)有(you)工資和補貼，家(jia)人還指望著我養家(jia)糊口”。

　　究(jiu)竟該通過(guo)何種(zhong)途(tu)徑向誰(shui)索要這3個月(yue)的(de)工(gong)(gong)資，王(wang)(wang)(wang)先(xian)生自己并不(bu)知(zhi)道(dao)，而(er)在(zai)現實工(gong)(gong)作中，類似王(wang)(wang)(wang)先(xian)生這樣的(de)“網約工(gong)(gong)”，其面臨的(de)勞動問題并不(bu)局限于工(gong)(gong)傷本身。在(zai)今年3月(yue)全(quan)總發布(bu)的(de)《推進貨車(che)司機等群(qun)體入會工(gong)(gong)作方(fang)案》，實現“八大(da)群(qun)體入會”中的(de)“八大(da)群(qun)體”里，就包括了王(wang)(wang)(wang)先(xian)生所在(zai)的(de)群(qun)體——網約送(song)餐(can)員(yuan)。

　　面對處罰只能被動接受

　　北京的(de)(de)網(wang)約車司(si)機何(he)師傅兩個月(yue)前剛(gang)在某平臺(tai)注(zhu)冊賬(zhang)號(hao)，“蜜月(yue)期”還(huan)未過，賬(zhang)號(hao)就被(bei)關(guan)停了，關(guan)停的(de)(de)原因是(shi)有乘(cheng)客投訴他“拾到(dao)貴(gui)重(zhong)財物不(bu)予歸還(huan)”。

　　何(he)師傅(fu)(fu)覺得自己(ji)很冤枉(wang)，當時(shi)(shi)，乘(cheng)客將(jiang)錢包(bao)遺(yi)落車(che)上后，他并(bing)未發現(xian)。第二(er)天何(he)師傅(fu)(fu)驅(qu)車(che)到了郊區，乘(cheng)客來電希望他能將(jiang)錢包(bao)送至某處(chu)，因為兩地相距30多公里，車(che)程將(jiang)近一個(ge)半小時(shi)(shi)，他便與乘(cheng)客商定了油費(fei)，并(bing)最終(zhong)物(wu)歸原主。但后來的(de)(de)(de)(de)事情則是，平(ping)臺只因為乘(cheng)客的(de)(de)(de)(de)一面之詞投(tou)訴(su)，就(jiu)將(jiang)何(he)師傅(fu)(fu)的(de)(de)(de)(de)賬號(hao)關停，何(he)師傅(fu)(fu)根本沒(mei)有(you)解釋的(de)(de)(de)(de)機會，也沒(mei)有(you)得到處(chu)理結果(guo)，3天后賬號(hao)雖然解封了，但這3天的(de)(de)(de)(de)損失卻(que)“無處(chu)說理”。

　　《工人日(ri)報》記(ji)者了(le)解(jie)到，消費者的投訴(su)往往會(hui)讓(rang)網約工處于被(bei)動狀態，有些網約平(ping)臺(tai)不會(hui)同(tong)時向雙(shuang)方(fang)了(le)解(jie)情況，網約工經常“莫名(ming)其(qi)妙”被(bei)處罰(fa)，并(bing)無申(shen)訴(su)機會(hui)。

　　“一個(ge)差評意(yi)(yi)味著(zhu)我們半天的(de)(de)(de)工(gong)作(zuo)可能都白干了。”某外(wai)賣平臺的(de)(de)(de)騎手(shou)張先生向記者說，他(ta)經常會(hui)對消費者說聲“給個(ge)好評”。根(gen)據平臺的(de)(de)(de)規定，一個(ge)好評可以拿到的(de)(de)(de)獎勵金(jin)只有幾(ji)元(yuan)，但一個(ge)差評則(ze)直接扣除50元(yuan)錢，這(zhe)意(yi)(yi)味著(zhu)多少單(dan)都“白送了”。“有時候消費者毫無緣由(you)給出(chu)差評，可平臺不了解(jie)情況啊，50元(yuan)直接扣掉。我們并沒(mei)有說話(hua)的(de)(de)(de)機(ji)會(hui)，只能默認。”

　　“以罰(fa)代(dai)管”是(shi)網約(yue)平(ping)臺的(de)常用管理辦法，當然，在處罰(fa)的(de)同(tong)時(shi)，有的(de)公司(si)也會設立獎(jiang)勵機(ji)制以調動網約(yue)工(gong)的(de)積(ji)極性(xing)，“但是(shi)這些獎(jiang)勵門(men)檻完全掌(zhang)握在平(ping)臺的(de)手里。”網約(yue)車司(si)機(ji)王師傅坦(tan)言，“比如平(ping)臺規(gui)定，多(duo)少小時(shi)內跑滿多(duo)少單(dan)即(ji)可獲得獎(jiang)勵，但派(pai)單(dan)權在平(ping)臺手里，且我們(men)不(bu)知道是(shi)怎么(me)運作的(de)。經常出現快達到獎(jiang)勵門(men)檻，平(ping)臺就(jiu)不(bu)派(pai)單(dan)或者派(pai)很遠的(de)單(dan)，無論我多(duo)么(me)努力(li)，都沒有辦法獲得獎(jiang)勵。”

　　漏洞百出的保險

　　外(wai)賣騎手宋先生(sheng)，有時候會發現(xian)自(zi)(zi)己要面臨(lin)一(yi)個(ge)苦笑的選擇(ze)，如果(guo)發生(sheng)交通(tong)事故避險(xian)，是優先讓(rang)自(zi)(zi)己躲開(kai)，還是讓(rang)車躲開(kai)。“因(yin)為(wei)人有保(bao)險(xian)，車沒(mei)有，車撞壞了(le)沒(mei)人賠。”作(zuo)為(wei)兼職騎手，每(mei)次接單都(dou)會有一(yi)份意外(wai)保(bao)險(xian)，但是“只保(bao)人不保(bao)車”，維(wei)修(xiu)費自(zi)(zi)理，平臺不管。當然，這個(ge)意外(wai)保(bao)險(xian)賠償額也是有限(xian)度的，一(yi)旦發生(sheng)重大(da)事故，騎手墊付的情況并不鮮見。

　　代(dai)(dai)駕(jia)司(si)機婁師傅與(yu)代(dai)(dai)駕(jia)平(ping)臺(tai)簽(qian)訂了一(yi)(yi)年合同，每天工作4~5單，常常深(shen)夜一(yi)(yi)兩點(dian)還騎(qi)著折疊(die)電瓶車(che)在郊區奔波。每接一(yi)(yi)單，平(ping)臺(tai)會從(cong)代(dai)(dai)駕(jia)費(fei)中扣(kou)除兩元充(chong)作保險(xian)費(fei)，保險(xian)成本變相(xiang)加給了代(dai)(dai)駕(jia)司(si)機，更(geng)為(wei)關(guan)鍵的是，“保險(xian)只從(cong)接上(shang)客(ke)(ke)人到本單結束后兩個小時(shi)內(nei)有用，如果我去接乘客(ke)(ke)的路上(shang)發(fa)(fa)生意外，保險(xian)卻不涵蓋(gai)，而此(ci)時(shi)正是代(dai)(dai)駕(jia)司(si)機在深(shen)夜中騎(qi)著折疊(die)電瓶車(che)，非常容(rong)易(yi)發(fa)(fa)生事(shi)故。”

　　相關保(bao)險機制的(de)(de)漏洞百出，不僅(jin)在投保(bao)階段存(cun)在，在兌現(xian)過程中(zhong)也存(cun)在。在家(jia)休養了(le)3個月(yue)的(de)(de)王先(xian)生并沒(mei)有工(gong)(gong)傷(shang)保(bao)險，也沒(mei)有工(gong)(gong)資，“公司只給我(wo)們買了(le)人身意外險。”而 《工(gong)(gong)傷(shang)保(bao)險條例》規(gui)定，“職工(gong)(gong)因工(gong)(gong)作(zuo)遭受(shou)事故傷(shang)害或者患職業(ye)病需要暫停(ting)工(gong)(gong)作(zuo)接受(shou)工(gong)(gong)傷(shang)醫療(liao)的(de)(de)，在停(ting)工(gong)(gong)留(liu)薪(xin)期內(nei)，原工(gong)(gong)資福利待(dai)遇(yu)不變，由所在單位按月(yue)支付。”

　　要(yao)求(qiu)企(qi)業支(zhi)付休(xiu)養期間(jian)工(gong)資(zi)的(de)關(guan)(guan)鍵，在(zai)(zai)于雙方是(shi)否存(cun)(cun)在(zai)(zai)勞(lao)動(dong)(dong)關(guan)(guan)系。“網(wang)約(yue)(yue)工(gong)”與網(wang)絡平(ping)臺(tai)之間(jian)究竟是(shi)“勞(lao)務關(guan)(guan)系”還是(shi)“勞(lao)動(dong)(dong)關(guan)(guan)系”，網(wang)絡平(ping)臺(tai)是(shi)否應按照國家(jia)規定(ding)為網(wang)約(yue)(yue)工(gong)繳納法(fa)定(ding)“五險一(yi)(yi)金”，全職和(he)兼(jian)職“網(wang)約(yue)(yue)工(gong)”待(dai)遇是(shi)否一(yi)(yi)致(zhi)，這些都需要(yao)盡快予以(yi)立(li)法(fa)明(ming)確(que)。中國勞(lao)動(dong)(dong)關(guan)(guan)系學院法(fa)學院副教(jiao)授沈劍峰就表(biao)示：“如果企(qi)業對(dui)網(wang)約(yue)(yue)工(gong)有較強(qiang)管(guan)理色彩、嚴(yan)格制度(du)要(yao)求(qiu)的(de)用工(gong)形態，這種情(qing)況(kuang)下，則(ze)可以(yi)認(ren)定(ding)網(wang)約(yue)(yue)工(gong)和(he)企(qi)業間(jian)存(cun)(cun)在(zai)(zai)勞(lao)動(dong)(dong)關(guan)(guan)系。”

　　如果屬于勞動關系，那么企業應該為員工(gong)繳納“五險(xian)一金”，記者(zhe)采訪(fang)中發(fa)現，對于大部(bu)分網約工(gong)而言，企業從未為他們繳納“五險(xian)一金”，形同“隱(yin)形”，一旦(dan)發(fa)生意外，缺(que)乏保障機制。

　　“從沒仔細看過合同”

　　自從(cong)離開(kai)工廠當(dang)了網約車司(si)機，何師傅從(cong)未交過養(yang)老保(bao)險，社保(bao)繳納(na)情況也不(bu)清楚(chu)，“沒(mei)有保(bao)障，與(yu)公司(si)簽的合(he)同中(zhong)完全沒(mei)有涉及這(zhe)些。節假日也沒(mei)有加班工資，生活(huo)就靠自己一(yi)單單跑(pao)出來。”如果有一(yi)天(tian)跑(pao)不(bu)動了怎么辦，何師傅不(bu)知道答(da)案在哪里(li)。事(shi)實上，有關網約工勞動糾紛的案件數量(liang)正(zheng)在與(yu)日俱(ju)增。

　　2018年(nian)(nian)4月，北(bei)京(jing)市朝陽區法院(yuan)發布《互(hu)聯(lian)網(wang)平臺(tai)(tai)用工(gong)(gong)勞(lao)(lao)動(dong)(dong)(dong)爭議(yi)審判(pan)白皮書(shu)》，這家(jia)法院(yuan)曾審結了網(wang)約工(gong)(gong)勞(lao)(lao)動(dong)(dong)(dong)糾紛第一案(an)。數據顯示，2015年(nian)(nian)至(zhi)今年(nian)(nian)一季度，朝陽法院(yuan)共受理互(hu)聯(lian)網(wang)平臺(tai)(tai)用工(gong)(gong)勞(lao)(lao)動(dong)(dong)(dong)爭議(yi)案(an)件(jian)188件(jian)，均發生在(zai)服務(wu)業(ye)，主要(yao)涉及司(si)機、家(jia)政員(yuan)、美容師、美發師、廚師等職業(ye)，這些案(an)件(jian)中(zhong)，61.2%的(de)案(an)件(jian)從(cong)業(ye)者要(yao)求(qiu)確認(ren)勞(lao)(lao)動(dong)(dong)(dong)關系。在(zai)審結的(de)171件(jian)案(an)件(jian)中(zhong)，超過(guo)84%的(de)案(an)件(jian)雙方對是(shi)否(fou)建立勞(lao)(lao)動(dong)(dong)(dong)關系存(cun)在(zai)爭議(yi)。但從(cong)判(pan)決的(de)情(qing)況(kuang)看(kan)，朝陽法院(yuan)判(pan)決的(de)105件(jian)此類案(an)件(jian)中(zhong)，確認(ren)平臺(tai)(tai)與從(cong)業(ye)者建立勞(lao)(lao)動(dong)(dong)(dong)關系的(de)僅(jin)為39件(jian)，不(bu)到四成。

　　在遇(yu)到(dao)勞動爭議時，雙方簽(qian)訂的(de)(de)書面(mian)合(he)同(tong)是一項極為重要(yao)的(de)(de)證據，但記(ji)(ji)者采(cai)訪(fang)中(zhong)發現(xian)，大部分網約工與平(ping)臺簽(qian)合(he)同(tong)時，從(cong)未仔細閱讀相(xiang)關條款，更沒(mei)有(you)(you)向(xiang)平(ping)臺咨詢有(you)(you)關工時限制、加班費(fei)、解除合(he)同(tong)限制、經濟補償(chang)等事宜。“我們就是在APP上簽(qian)訂合(he)同(tong)的(de)(de)，按(an)照引導一直點擊下一步，那么多字，從(cong)沒(mei)仔細看過合(he)同(tong)，也(ye)不可(ke)能提出(chu)自己(ji)的(de)(de)要(yao)求，直到(dao)受傷(shang)才了解如何報銷(xiao)保險(xian)。”騎手王先(xian)生(sheng)和記(ji)(ji)者說。

　　對此(ci)，沈(shen)劍峰建議(yi)：“網約工簽訂(ding)合同(tong)(tong)時，首先應明(ming)確(que)合同(tong)(tong)類型和用(yong)工方(fang)式(shi)，盡可能簽訂(ding)勞(lao)動(dong)合同(tong)(tong)，建立(li)勞(lao)動(dong)關系。這(zhe)樣就可以得到更(geng)多法律(lv)保護。其次，如果簽的(de)不是勞(lao)動(dong)合同(tong)(tong)，則一方(fang)面應能通過較為明(ming)確(que)的(de)書面合同(tong)(tong)條(tiao)款(kuan)，確(que)定雙方(fang)的(de)權(quan)利義務(wu)，避免因約定不明(ming)而引發的(de)糾紛(fen)和權(quan)利受到侵害，另一方(fang)面應注意合同(tong)(tong)條(tiao)款(kuan)中報酬條(tiao)款(kuan)，比如報酬支付的(de)數量、時間、方(fang)式(shi)等；以及工作(zuo)時間條(tiao)款(kuan)，意外傷害條(tiao)款(kuan)，責(ze)任條(tiao)款(kuan)等。”

　　在現有狀況下，網(wang)約工(gong)(gong)能做的，往往只是(shi)通過口(kou)碑，盡可(ke)能選擇信用資質優良的平臺服務。“面對(dui)龐大的網(wang)絡平臺，網(wang)約工(gong)(gong)依舊弱勢。”沈劍鋒說。（記者 曹玥）

【糾錯】

責任編輯： 韓家慧